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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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微笑。表白自己,这是我在过去从不敢想象的事,如果下一秒就会失去陆绪,我希望这一秒他仍然在带给我幸福,带给我此生从未有过的勇敢。
  陆绪呆怔住了。他呈现出陷入回忆的神色,我知道,他一定在回溯整个九年,尝试寻找我不受控制泄露真心的蛛丝马迹。
  他有时是聪明的,我希望他能记住一些关于我的细节,而他显然是记得的。
  我一直擅长等待,但没有一刻的等待比这一刻更加痛苦,更加难以忍受。
  我希望所有的思考与猜测都能暂停,但我仍在下意识地分析陆绪可能给出的反应,分析他的每个微表情代表什么,是惊愕还是厌恶。
  失去时间观念以后的许久,我见到了陆绪的酒窝,他歪头,对我的坦诚的第一句回应是在微笑中给出的:
  “陈助理,你这么聪明的人,眼光怎么这么差啊?”
  没有厌恶,没有怒气,仅仅是困惑。
  这就是陆绪,一只天真的、迟钝的、很笨的小狗,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想摸他的头,想把他带回家,给予他毫无保留的喜爱。
  小狗不能认出镜子里的自己,所以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
  第59章
  “陈助理, 你这么聪明的人,眼光怎么这么差啊?”我真诚地发问。
  虽然没有人敢拉我进公司的八卦群, 但我对陈谨忱的八卦还是有所耳闻,最初他还不能推辞联谊的时候,是很受欢迎的。
  而且也不乏有合伙人为家里的孩子向我打听他的情况,大概是因为他看起来就有一种靠谱的、宜家宜室的气质,尽管是beta,但也很容易让人喜欢。
  偶尔有我觉得合适的,我也会向他推荐, 问他要不要见一面,在保持边界与礼貌地同时对下属的生活表达一些关切。
  但他总是拒绝,说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我认为通过我审核的每个人都比我更适合他。
  差的地方可能是不如我有钱, 这很难避免,但我认为陈谨忱应该不缺钱。
  还有也就是可能不如我长得好看, 这个也没有办法,但是他是喜欢以貌取人的人吗?
  但总归, 他没有选择的每一个人都比我忠诚、专一,比我更适合家庭和爱情。
  陈谨忱看起来有些无奈,伸手很轻地戳我的右脸颊侧,是他几乎从未做过的亲昵举动,输液中的手很凉, 在冰到我之前收回。
  “我不觉得我的眼光很差。我喜欢的人非常好,只是你不知道而已。”陈谨忱很少见地反驳我。
  “好吧。”
  我当然知道他在夸我,被这样夸我还是有一点不好意思, 装作忙碌地整理了一下吊瓶, 确认输液顺利, 才开始正式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办。
  按照我一贯以来的原则, 我不能把他留在我身边,但我要把他调走吗?
  我回想了一下其他助理的办事效率,真诚的希望自己失忆,忘记刚才的巨变。
  “您是在想要不要把我调走吗?”陈谨忱飞快地读懂了我的心思,不愧是写下观察笔记的人。他给我提供了一个很荒谬的解决办法。
  “其实……只要您不介意,我不会让我的私人感情影响任何的工作,我过去的所有表现都可以作为参考。”
  我有一种采纳这个荒谬决策的冲动,不过理智及时上线,对他说:“你先休假一周吧,后续的工作变动我重新安排以后再通知你。”
  陈谨忱沉默了片刻,很平和地接受了我的安排,说:“好的。”
  “如果有工作交接的需要,您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不需要这么长的休假时间。”
  我本来想说“超人助理连休假都不需要啊”,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原因是我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不需要休假。
  我发觉我确实既迟钝又愚蠢,竟然在过去诚恳地认为他所有超越常理的包容、体贴与理解都不包含任何个人的感情,仅仅源于金钱,甚至尝试用“我开的工资是最高的”这样的条件来确保他的留下。
  事实上我应该在更早明白,若不包含任何的个人感情,又怎么可能带来真正有效的慰藉与陪伴?
  但当我想到其他人的工作效率和可能需要的适应过程,我真诚的希望自己能忘记适才发生的一切。
  但是很遗憾我无法通过失忆来忽略他的坦诚,只能半开玩笑地问他:“你能不能想办法不喜欢我?我是什么样你又不是不清楚,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就不用把你调走了。”
  陈谨忱又露出了很无奈的表情,说:“我会努力的。”
  “你一定要努力。”我强调,“观察笔记不许再写了,我看见的时候都吓了一跳,禁止令申请我会去中止,但是你别像以前一样研究我了,我应该也没什么新的东西能让你研究了。”
  “好。”陈谨忱再一次答应我。
  他平静又确定地向我保证,表情间仍旧看不出一丝喜欢我的痕迹。
  过去九年,他面对我的表情总是这样,这让我对他的感情始终没有实感。
  九年,实在是太过沉重也太过漫长的时间,我并不怀疑这一感情的真实性,观察记录中每一瞬间的注视都是情感的表达。
  我只是更加确信我不懂爱情。
  包容的、沉稳的、不求回报的付出;偏执的、沉默的、藏在暗处的注视,原来都是一种爱情。
  我不明白,他是如何在我的混乱中,始终看见一个值得被爱的人。
  我忍不住问他:“……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九年前……你记住我是因为我撞了你之后很有礼貌吗?还是因为我很好学,八月就买了教科书?”
  这也许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陈谨忱思考了许久,答案远没有平时的条理分明,摒弃了他的理性判断,他说:“因为每次见到你,我都感到快乐。”
  见到一个人就觉得快乐,这也是爱情。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谨忱无知无觉地上扬了些许唇角,没有再尝试克制。
  他从未如此生动过,每一条浅淡而平直的面部线条都因微笑而起伏,呈现出极温柔也极美丽的弧度。
  病房的床头摆放着纯白色的百合花,素丽而宁静,花瓣纤长而柔软,弧度和颜色都与他相近,无声地开放着。
  我能够确信,此刻他确实因为见到我而感到快乐。
  所有的拒绝、伤害和职位调动的相关要求,都变得难以出口。
  这正是我曾向往的,纯洁而毫无保留的爱情。
  当这样的爱情真正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却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回应,拒绝是残忍地,接受是不负责任的。
  我极为罕见地选择了拖延,希望延缓凋谢和枯萎。
  幸运的是这时候护士走进病房,通知陈谨忱去检查。
  我顺理成章地向他告别,离开之后,通知了人事部,假期结束以后要调一个新助理来暂时负责特助的工作,但没有做出任何职位调动的决策。
  期间有朋友打电话来邀请我去跨年派对,都被我拒绝,实在是没什么心情的我既不能回玉兰陵,也不能回鹤寻大厦,最终又回了我的别墅。
  走过枯萎的玫瑰丛时,我决定明天通知花匠换一批花,可以是百合也可以是玛格丽特,总归不要再是这样一片凋败。
  原定的晚餐时间之后两小时,我终于吃到了今年的最后一顿饭。
  在热闹的,充满希望的十二月三十一日,我的生活再一次发生巨变。
  充斥着变化、失去与痛苦的一年即将结束,衷心希望新的一年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接近零点的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我看了一眼,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本是该挂断的,但我仍有些心不在焉,反应过来时已经按下了接通。
  电话那边没有人说话,但是能听见电波过滤后的沙沙呼吸声。
  我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但是并没有打断对方的沉默。
  大约五秒的相对无言之后,对面说:“你为什么会接电话?”
  我很无语地回他:“晏云杉,你觉得我不会接还打来干什么?”
  晏云杉顾左右而言他:“陆鹤闲给你看你那个助理写的跟踪笔记了吗?我早就说过他不简单,你还不相信我。”
  “看过了。”我不太想和他讨论这个,但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我说一句他未卜先知直觉敏锐才可能满意,于是补充,“你看得真准,谢谢你。”
  晏云杉哼了一声,电话两端又陷入沉默。
  我承认,如果知道电话那边的是他,在接起之前我一定会犹豫。但既然已经接通,也就没什么好后悔的。
  我并不明白他打来做什么,不久前闹得如此难堪,我也已经做出非常绝情的选择,本以为以他骄傲的性格,绝不会再和我有什么牵扯,打来难道就是问我有没有开除陈谨忱,向我证明相信他才是正确的,争这一口气?
  这很幼稚,但确实是晏云杉做得出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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