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许侯夫人 第1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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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泠静刚喝了口茶,险些呛住。
  “……”
  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不过世子行事,可真是稳扎稳打,步步向前。
  但君子有所闻,有所不闻,太过细节的事,年嘉就不必细说了,她不方便知道。
  杜泠静闷笑着岔开了话题,说自己前些日收上来一本陕西山川志,是前代人写的。
  “这书写得颇有些趣味,但纸页多有破损,我倒不好修补。郡主不是三年把陕西的转了一边,不若你帮我看看?”
  年嘉立时就把前面的事忘了,连道,“这山川之事我熟。你放心,我替你看着。原来我也有帮你这藏书大家,修书的一日。”
  两人说笑起来。
  另一边,陆慎如则跟魏琮提及,说北关不准备去了,那日跑马出京了一趟,就当是去过了。
  “皇上近来又病了,时常召兖王伴驾,商议万寿节后去避暑的事,想来顾不上旁的。”
  魏琮点头,北关与其说在侯爷权柄之下,其实更为宫中亲自掌控,他们不要太过插手,也是为臣之道。
  两人又说几句,晚间四人一道吃饭,又过几日,窦阁老家老太君的寿宴到了。
  陆慎如亲自把妻子送到了窦府门前。
  他突然现身,一众前来贺寿的文臣雍党,全都不可思议地瞪了眼,接着又都不加掩饰地议论纷纷起来。
  陆侯见状,不得不又问了自家娘子一遍。
  “娘子真要去?”
  他只能送她到这,两方隔着立场恩怨,又牵连颇广,他实在无法跨入窦家的门。
  这会听见这些人议论之声丝毫不歇,简直要说到他面前,哼了一声。
  “天下文臣一般黑。娘子不去也罢。”
  杜泠静:“……”
  她父亲也是文臣。
  但她道,“来都来了,到了门口再退去,更引人议论。”
  她下了车,男人点了崇平亲自护在她身侧进了窦府,他则负手里在门前,冷脸压得这群聒噪的文臣声音不由得小了不少,才转身离去。
  杜泠静远远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其实今次来窦府,她还有一个思量。
  文臣武将之间的矛盾自开国至今,延续了一甲子有余,谁人都难以彻底调和。
  但若是能有一些契机在里,就算不能调和,也未必就到了兵刀相见的地步。
  他不得不为永定军定下的这条路,极其难走。
  成王或者败寇,她都不想他走到那悬崖最边缘,在生与死之间抉择。
  第90章
  窦府老太君寿宴, 杜泠静上了两份礼。
  一份是她作为陆侯夫人替永定侯府上的,唱礼的时候,一众前来窦府的文官面上跟吃了馊水似得, 颇为膈应。
  连上面的窦阁老,都是一副大可不必的无奈样子。
  这幸亏是没被侯爷看见, 不然黑着脸, 改日就让这群文臣没好果子吃。
  另一份礼,杜泠静是以自己的身份,用杜氏的名义上上的。这次唱礼,众人脸色才平和一些。
  她则着意看了窦阁老一眼。这一次, 窦阁老没再露出方才的无奈表情,反而略略顿了顿, 未置一词。
  杜泠静让崇平上过礼,转往后面,去给那位专程给她下了帖子的老太君贺寿。
  然而刚走了没多远,就见有人穿了件淡紫色绣团花锦袍的人, 看着她走过来。
  是六郎。
  青年渐渐褪去了从前爱说爱笑的模样, 锦衣玉冠之下, 透出几分矜贵气度来。
  杜泠静停了脚步。
  他一双眼睛则上下打量着她,“夫人缘何瘦了?”
  杜泠静有了身孕之事, 除了告诉了年嘉,还未向外说出去。她一时没开口, 崇平却上了前,将她半挡在身后。
  “蒋探花, 夫人还要去跟窦家老太君贺寿,不便多留。”
  崇平冷肃着一张脸。
  杜泠静略瞧过去,便知道这是谁人吩咐的。
  陆惟石估摸料到六郎今日也在窦家了。
  可蒋枫川岂是这么容易被打发?他哼笑了一声, 瞧向崇平。
  “陆侯可真是厉害,把人看管得如此严。知道的是杜家的姑娘做了他永定侯的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成了他永定侯的囚奴。”
  这话一出,崇平脸色都略略变了变,他当然不在意六郎怎么说,但却在意夫人怎么想。
  杜泠静只是在想,六郎要是把他此番话,说到某位侯爷面前,不知那人要怎么回应。
  他陆惟石,确实过分,动不动就禁步她在家中。只许他做,还不许旁人说?
  但某人眼下不在,崇平没得替他受过,她刚要说算了,她与六郎难得见一次,何须因此吵架。
  六郎明摆地站了雍王一边,往后能遇见闲聊的日子,只怕不多了。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不知从哪处吹来一阵席面上的油腥味,她刚吸进半口,便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她连忙用手捂了口鼻,蒋枫川却忽的向前一步,俊美的脸沉了色,指尖要扣上她的手腕。
  但崇平可比他反应快多了,径直将他挡了下来。
  “蒋探花。”告诫意味甚浓。
  但蒋枫川再不及理会崇平,只蹙眉低头问向杜泠静。
  “你有身孕了?”
  他倒是一眼看了出来,杜泠静只能点了点头,不过这事与六郎无关,她只道,“你不必为我担心。”
  她提及自己让阮恭从蒋家取回了两大箱子,三郎留下的旧纸页的事。
  “我眼下还没什么证据,但,我总觉得三郎十分关系朝中事,亦不寻常,或许有些关系。”
  她叫了蒋枫川,“若你也想为三郎离世追寻原因,不若多留意几分。”
  蒋枫川微顿,之前三哥的旧友祝奉等人,也提过这事。
  他说自己知道了,又想她这话,是不是在他面前,替那陆慎如开脱。
  毕竟,她已怀了陆慎如的孩子……
  蒋枫川心绪复杂了一时,崇平仍挡在他面前,不让她接近她。
  此刻又有附近宴客厅里的饭菜香气飘出来,他眼见着她脸色更难看了,只能同她道。
  “别在这儿久留了。”
  杜泠静捂着口鼻跟他点头,崇平悄然看了他一眼。
  万万想不到,蒋探花竟没再说什么阴阳怪气的话,待夫人倒是贴心
  杜泠静离去,转路往另一边走了。
  没留意六郎在她身后,默然看了她发上的飘带许久。直到有人来请他。
  “探花,雍王殿下听说您也在府中,请您过去呢。”
  来人是雍王逢祺身边的人,但蒋枫川还没见到逢祺,杜泠静却遇上了这位为文臣簇拥的雍王殿下。
  少年人确实生着邵氏的相貌,第一眼看去,与邵伯举还真有几分相像。但他非似邵伯举那般急躁而张扬,反倒看起来温润内敛,举手投足间,书卷气比皇族贵气,还略重几分。
  杜泠静因身子不适,干脆先坐在僻静的林中小道旁休歇一阵。
  少年雍王与一众文臣,就在她休歇地旁边的假山凉亭当中。
  这会难得近距离看到雍王,不禁叹了一声,“难怪文人都属意他。”
  崇平亦看了一眼,“雍王殿下气质得文臣喜爱,倒非是这些文臣之功,而是娘娘的功劳。”
  “娘娘抚养了雍王殿下许多年?”
  崇平说是,“从弘启十四年,贵妃娘娘到了皇上身边,一直到殷佑五年,皇后娘娘的太子薨逝,这八年,是贵妃娘娘把雍王从一个两三岁的失恃小儿,养到少年初成。”
  他说雍王启蒙,是在皇上登基之前,彼时先帝重病,京中风起云涌,回皇上根本无暇去管次子的事,皇后娘娘亦不欲雍王与太子殿下同堂进学,说过几年不迟。
  “贵妃娘娘无奈之下,亲自写信给侯爷,让侯爷从永定侯府幕僚中选了一位最是耐心的先生,替雍王殿下启蒙。”
  杜泠静微讶。
  雍王逢祺的启蒙先生,竟就是永定侯府的幕僚。
  “是哪位幕僚先生?”
  “正是余先生。”
  余幕僚,先前在荣昌伯府闹出两子杀人一事上,替侯爷分忧不少的那位,侯爷的心腹幕僚之一。
  杜泠静更是惊讶地愣了愣。
  所以当年,贵妃娘娘也好,侯爷也罢,都是把雍王逢祺当作陆氏自家血脉抚育的。
  可是后来,还是闹翻了。少年归回了自己的母族邵氏,亦成了与永定侯府最不对付的,那些投降文臣的期许之人。
  当年贵妃娘娘与养子雍王,到底因何生了罅隙,杜泠静不太清楚个中细节,但此刻正在窦家也不好多问。
  杜泠静与崇平说话的时候,不远处凉亭里面的雍王众人都下了假山,兴许是往旁处去了。
  她的不适消解了些,准备再坐一小会就走。
  谁想有一众脚步声突然从掩映的绿树后面,转到了这条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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