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许侯夫人 第1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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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让自己冷些声。
  “侯爷这性子,爹还曾说你与我相合,如今看来,爹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她这话出了口,就见他脸色青白了几分。
  他眉头无奈地皱着,“泉泉,你别这样说……”
  此番都是他的不对,他再不会如此了。
  但杜泠静没那么轻易就放了他,毕竟连他姐姐贵妃娘娘,多数时候都奈何不了他。
  她仍旧冷着声看着这人。
  “不知什么样的姑娘,能磨得了侯爷这样的脾性。权臣贵胄的脾气,我恐怕伺候不了几次了。”
  这话说得陆慎如无奈地闭眼沉默。
  他的娘子心里有气,不肯放过他,他口中发苦也没得办法替自己分说,毕竟他也没有可辩解的。
  他只能道,“娘子与我,是泉水与石,谁人能磨得了我,娘子还要问吗?”
  唯有滴水才可穿石。
  烛火噼啪响了一声,外面虫鸣阵阵。
  杜泠静心道,他还挺会给自己打比方。
  但不管是滴水穿石,还是清泉石上,她方才已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不能一味地给他好脸。
  她想到了另一件还没说清的事。
  她干脆起了身,他立时问她要去哪,她则走去了西厢房。
  这两大箱子,确实是她让阮恭从青州取回来的,三郎的遗物。
  但就她这两日的翻看来说,三郎留下的,恐怕不只是旧日的朝堂事这么简单。
  杜泠静提了窦阁老的事,说自己应了帖子走一趟,和窦阁老曾收束她父亲的新政也有关系。
  “爹虽过世,可我总觉他未必不与眼下的朝局有关。”
  她解释清了要去窦府的意图,这次陆慎如冷静着沉默了一下。
  他先扶了妻子在旁坐了,自己亦跟着坐下,才道。
  “关于岳父大人,蒋竹修道跟我说过一事。”
  夜深了,外间出了虫叫蛙鸣,四下里静悄悄的。
  但杜泠静听见这话,耳中却咚得一响。
  三郎与侯爷?还曾坐在一起谈论过关于她父亲的事。
  杜泠静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这场景有怪怪的。
  三郎也就罢了,她难以想象侯爷也能平心静气跟三郎说话。
  但她没多言,只问,“关于父亲的是什么事?”
  是有关杜阁老身死一事。
  彼时就是在发了山洪的山中,他们借宿的山庄里。
  陆慎如记得,蒋竹修来找他,说了他不会娶泉泉过门,而那晚,蒋竹修亦提及杜阁老,说阁老之死,看似天意,实则可能是人为。
  他惊讶,蒋竹修先说了几点,诸如阁老本可以不走此路,却绕路前来,又说有人在山间见到过一行不知身份的人马在阁老之前经过。
  他说,“更紧要的事,阁老离开青州之前,曾忧虑过,同说我不知还能不能再回青州,亲自送静娘出嫁。”
  他还道,“我怕静娘也出事。”
  ……
  陆慎如把蒋竹修的话,同杜泠静提了两句。
  “岳父可也与你说过这件事?”
  “没有。”
  父亲从未跟她说着这层担忧,反而道,原定两年后她与三郎的婚期,他会回青州来送她出门。
  杜泠静愕然默了默。
  父亲不跟她说,可能是怕她担心。
  但彼时,三郎也未曾跟她讲过,他劝她父亲的死只是天灾意外,他陪她将父亲下葬,却将心中的顾虑与思量,告诉了侯爷。
  这会杜泠静听侯爷道,“他在暗中调查,同我说了之后,我也支了人手去查此事。”
  他还专程调了一队侍卫,在她身边暗暗守了一年。
  彼时她并未出事,但他也好,蒋竹修也罢,都没能查到杜阁老的真正死因。他还让人找了跟杜阁老一起被山洪冲走,却失踪的幕僚许久。
  这事他也告诉了娘子,“不过我身份立场特殊,那位幕僚兴许一直躲着我,多年也未能找到。”
  杜泠静却听拂党众人说,曾经见过他,“若父亲身死真有异,恐只有他知道来龙去脉。我托廖先生他们,再帮我们找找。”
  廖先生因朝堂有些变故,一直还未去上任。
  陆慎如点头,说自己会派人从旁协助。
  杜泠静则言归了正传。
  “所以我想去赴窦家宴请,”她总觉得有好多事情隔着层层白雾不曾明了,“或许多走几步才能看清。”
  只是她眼下的状况,陆惟石更不想让她去,目光从她小腹又转到她面上。
  “过些日宫里的万寿节,你少不得要去应酬,窦家寿宴再去,我怕你身子吃不消。”
  杜泠静摆手道无妨,“王太医已经帮我开了安胎药,吃几日也就安稳了。”
  “王太医还说什么了?”陆慎如不禁过问。
  他这么一问,杜泠静忽的想到了王太医的话,抿着嘴才没笑出来。
  “王太医说他虽是个专治外伤的大夫,但也曾学过许多年妇儿医理,心有抱负,可众人多不认,从未有贵人找他看过。”
  杜泠静特特看了某人一眼。
  “王太医说,他此番托了侯爷的福,终于也是开上安胎药了,一展宏图。”
  “……”
  陆侯的脸都黑了。
  那王老头子还敢托他的福?
  “之后换个太医。”
  杜泠静却不肯换,“一事不烦二主,我看王太医稳妥的很,倒是比侯爷稳当。”
  她是故意要跟他对着干的。
  但陆慎如口中泛苦也不敢多言。
  但他不想在与她一道,停留在蒋竹修的旧纸页当中,抱着她回了正房,还让人把西厢房的门关了。
  杜泠静也晓得他的心思,没戳破,随他一起回了房中。
  他今晚终是踏踏实实地留在了正院。
  不过杜泠静一夜起了三次,三次他都立时醒了过来。到了第三次,不由地问她。
  “是否身子不适,睡不安稳?还是找个专门看妇儿的太医来。”
  杜泠静摇头,就让王太医展展宏图吧,顺道还能帮他治伤,一举两得。
  她说嬷嬷下晌来看过她,提过有孕难免起夜多,她瞧了他一眼。
  “倒是侯爷也跟着睡不好了。”
  男人根本不当回事,见晚间闷热,她又不敢用冰,给她打了会扇才睡下。
  夜静静的,有流萤在窗边绕了几下,扇下的风轻柔地抚在身上,他那只为她受伤的手臂,绕过来圈在她发顶,她侧翻了身,鼻尖蹭在他生了薄茧的指尖上。
  这细微的、他约莫都未曾察觉的、与她之间轻触,柔柔又软软。
  杜泠静背对着他微微笑了笑,扇风清凉抚身。
  这个人,脾气是臭了点。
  但她与他成婚这一年,不,是从勉楼算起的这些年。
  他默默为她做过的事,从不曾少。
  *
  魏琮和年嘉来了一趟。
  魏琮去了前院远岫阁,年嘉则径直到了正院里来,见杜泠静脸色不好,房中还有药气,连忙问她是怎么了。
  杜泠静轻声说在了她耳边,年嘉愣了一时。
  “静娘,我好羡慕你!”
  她也想尽快要孩子?杜泠静怎么有点不信。
  她问了年嘉一句,年嘉回道,“我当然想要,若我有了孩子,就不用同世子……”
  年嘉咳了两声。
  杜泠静明白过来,她还在怕与世子同房。可是不同房,孩子总不能从天上掉下来。
  杜泠静这才想起来,她中了药之后,世子带伤上阵,而后李太医吩咐养伤,世子便与她约了半月之期。
  如今半月之期早就过了,年嘉怎么还一副头大如斗的样子?
  “到底是怎么了?郡主不是胆小的人吧。”她问。
  年嘉说这和胆子大小没关系,“但是世子他……”
  她说不出口,“反正自那之后,他虽还要继续养伤,但伤势愈合渐快,半月之期太久,他说不能苦了我总是等他,先改了十二天,十二天后,又缩成了十天,今次更是缩短到八天了……”
  再这么下去,她怀疑他要隔天,不,是天天!
  “我是没那么害怕了,可还是免不了紧张,”年嘉一脸发苦,“我总觉得跟他生孩子,还不如这要孩子难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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