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许侯夫人 第1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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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脸上突然露出几分羞赧,白软的小耳泛了红,如红霞往脸上飘来,她竟然有些不敢再继续看他了。
  不过她还是嗓音极柔地开了口。
  “夫君真是英俊,世间可比拟的男子,应该没有了。”
  她眸光带着羞意,落在他眉宇间。
  他怔了不知多久。
  那些日,真的如同幻沫一样,而眼下,他莫名有了幻沫即将被戳破的感觉。
  一旦她也如同蒋枫川一样,认为蒋竹修的死,就算不是他所为,也与他脱不开关系。
  她还会似那几日一样,主动投入他怀里,轻柔地叫一声“夫君”,道一句,世间比他英俊的男子,没有了……
  她还会吗?
  她还会对他笑吗?
  被茶水沾湿的衣衫换下,新衣换上身来。
  陆慎如收回目光浅浅闭了闭眼睛,没留意他的娘子,亦悄然向他看了过来。
  杜泠静的耳中,还交织着六郎说得那些话,说建了六年的归林楼,是他来了京城就为她建起来的书楼,而他备受众议空悬许久的侯夫人之位,也是一年一年为她而留。
  他等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她不禁想起她上轿嫁他时穿的再是合身不过的嫁衣,想起归林楼里给她布置得如同青州勉楼的书房,想起他撇开繁杂的公事带她奔马,又顶住杨家的压力把她要拂臣齐齐救出来,还有……
  她说不清他为她做过多少事,还有他给她的一切,她亦说不清,他都准备了多久。
  但她知道他是谁了。
  若从今夏往回算去,他是九年前,藏在勉楼里养伤的那个少年!
  身形不一样,声音更完全不同。
  他是史公子。
  不,不是史,应该是石,是陆惟石!
  太久了,太久了,而“史公子”从那遥远的九年前,承诺她离开勉楼、此生再不相见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任何音信。
  她早就把他忘了。
  可他眼下,就站在她身边,臂上还受了替她挡下致命一箭的伤。
  杜泠静眼帘颤了颤,默默看着他的侧脸,一息又一息。
  他似乎有所感应也转头看了回来。
  但这时,崇平快步到了门外。
  “侯爷,魏世子来了,说眼下有些状况,您恐怕得立时离去。”
  他要离京,去西北,还要上战场了。
  杜泠静一下回了神。
  男人亦微怔,“现在?”
  崇平道是。
  男人一默,转头看向娘子,“不能陪你吃饭了……”
  吃饭只是再小不过的事,她见他衣衫已穿好,她走上前来,接过盈壁手中的腰带,替他束在了腰上。
  他低头向她看来,丫鬟们都退了下去。
  男人伸手,将身前的妻子拥进了怀中。
  他鼻尖低着蹭在她头顶黑长的细发上。
  他的胸膛炽热,哪怕隔着刚穿的衣衫,杜泠静都能感觉得到他心口的热向外散来。
  史公子,陆惟石。
  她心头快跳,但他已经松开了她。
  “我得走了,泉泉在家等我回来。”
  他迈开步子看了她一眼,走到门口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跟她笑了笑,撩了帘子大步离去。
  杜泠静目光追他出了门。
  外间很快没了他的声音。
  她静默立在廊下。
  今日所听到的一切,在她心口起起又伏伏。
  惟石,三郎……
  她想她需要一个答案。
  第83章
  一队人马星夜离开京畿, 向西北边关奔去。
  侯爷走了,府内看似一切如常,但却莫名地沉静了下来。
  夫人独自坐在西厢房改成的书房里, 手下的古书一个字都没修进去,她无法凝住思绪在笔端, 反而提笔落下两个字——
  自戕。
  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形下, 选择结束自己尚未走完的生命,提前撒手?
  墨迹在纸上晕开,像是沾染到了人的心头,沉如布满头顶的阴云。
  杜泠静不认为是惟石使手段迫使三郎至此, 她相信惟石不会行此劣事。
  可是,却也无法排除是惟石的强势等待, 无形之中压迫三郎选择自尽。
  三郎性子温和谦逊,不争不抢,可侯爷恰与他相反,他坚定强势, 他不轻易更改意志, 他想要, 就明目张胆地要,同时既能沉得下心神来等待, 亦能耐得住心思蛰伏。
  杜泠静闭起眼睛,秋霖劝她去睡下, 更鼓反复响起,天色已经很晚了。
  可她睡不着, 她只看向落在笔尖的这两个字。
  到底应是怎样的真相?
  *
  连着跑了一夜的马,天亮之前稍事休歇了片刻。
  魏琮派了身边的一位姓何副将陪同侯爷一同前往西北,他刚从西北军中而来, 对关内关外的情形都了如指掌。
  陆慎如浅应了口水,叫了他过来问话。
  不外乎问些关于那鞑靼九王的事情,此人当年围困永定军的时候,是春秋正盛的年纪,但如今十数载以后,他又受过重伤,想来也已老迈。
  “但此人不能留,最好是活捉,若能提前探明他的行踪,突袭制胜,再好不过。”
  陆慎如道此一句,夜色化进他眸中。
  何副将连声道是,“就怕此人警惕,见势先跑。”
  陆慎如听了却哼了一声,“那是自然,但若是令他主动随阵上前,就未必能跑这么快了……”
  诱敌深入。
  他随即吩咐了何副将几句,何副将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
  从前只听闻侯爷用兵独到,但却不曾有幸效力侯爷身侧,今次闻言,何副将连声道好又道是,但也稍有顾虑。
  “此法虽好,但万一被那九王逃脱,他只怕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出现。”
  但战场上瞬息万变,难以确保就一定能捉住他。
  确实很难确定,但陆慎如道,“我亲自上阵。”
  何副将一听更加激动,若侯爷亲自上,那九王就算一时逃了,也早晚陷落。
  “只是侯爷还有伤在身。”
  “无妨。”
  男人道完这句,有吩咐了些事下去,让人准备这场诱敌突袭之仗。
  有片阴云挡住了月光,山林里昏昏暗暗地令人不安。他们明日不便白日停留,要加急跑马,此刻只能又歇了一阵。
  陆慎如闭了眼睛,便不禁想到家中。
  不知他走之后,蒋枫川有没有折回去,告诉她娘子关于蒋竹修自尽之事。他是吩咐了崇安严防死守那蒋六,但是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他可能拦不住,她早晚会知道,就在他离京这些日里。
  林中刮起了一阵风,飞洒走石地乱了视线。
  他恍然想起蒋竹修过世的那年,他听闻消息怔了许久,时间比他料想的要早。
  他颇为等了几日,在蒋竹修办丧之后,才去了一趟青州。
  前来吊唁的人还没走尽,青州蒋氏一族上上下下,都因这位最有前程的解元英年早逝而悲痛。
  蒋六是最不能释怀他兄长早逝的人,一直在说这不可能,明明大夫说他哥还能撑到下一年。他也觉得很奇怪,叫了崇平去暗暗地查。
  而他自己去寻了泉泉。
  他看见她的那时,她就站在院外竹林的寒风里,风吹起她身上白色的衣角。
  她虽未嫁给蒋竹修,可却为她的三郎服了妻子之丧,她通身披麻戴孝,单薄地站在冷风中,连脸色唇色都是白的。
  他无法上前,只能在她身后默然看着她。
  她似乎已经流尽了眼泪,低头扶着竹子,好似下一息就要倒在竹林里。
  彼时他这年头刚刚掠过,便见她身形一踉跄,密密的竹林将她的身形扶住三分,可终究无法彻底将她抱住,她向旁倒去。
  陆慎如一步上前,她倒进了他怀里,疲累的眼睛闭了起来,人已经昏了过去。
  “泉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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