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许侯夫人 第1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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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庆坊,永定侯府。
  天色越过漫长的深夜,在远处的东方鱼肚泛白。
  魏玦扶着痛意四散的胸口,苏醒过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73章
  晨光熹微, 崇平走到侯爷窗下。
  “侯爷,指挥使醒了,欲同侯爷告辞离去。”
  房内, 陆慎如刚轻声应了一声,就见他娘子从帐中坐了起来。
  “指挥使怎么样了?”她道, 披了衣裳下床, “我跟你一道过去。”
  男人没立时应下,挑眉看了她一眼。
  杜泠静瞬间读懂了他眉宇间的意涵。
  他还真当,那是她在外捡回来的男人不成?
  那分明是他自家的表弟!
  杜泠静瞥了他一眼,穿起了衣裳。
  陆侯哼哼两声, 道,“罢了, 我一贯大度。”
  他一贯大度?
  杜泠静不禁怪看他一眼,他立时就问。
  “娘子不如此以为?”
  杜泠静还能说不是?
  她暗暗好笑,道了句“怎敢”,便催促着他赶紧去了。
  魏玦身上中的药, 是强行用解药解开的, 杜泠静见到他虽然醒了, 崇平也给他换了干净衣衫,但他唇色发白, 如同大病一场。
  昨日强撑到吐了血,怎么可能一夜恢复?
  但他却神色淡淡, 半垂着眉眼同杜泠静道了歉。
  “家母糊涂了,做了这等事。”
  如果按照原计划, 另一个服药的可就是杜家二姑娘杜润青。
  他同杜泠静道,“我回去自会约束母亲,想来母亲也已清醒过来。还请静娘莫要因此恼怒。”
  一个巴掌拍不响, 她自家二妹这边不全是保国夫人犯糊涂的原因。
  他道歉过,又想到了旁的,看了杜泠静一眼。
  “年嘉那边……”他料想年嘉的药必然妥当解了,“只是昨日种种,如云烟已过,倒也不必让她知晓。”
  杜泠静眨了眼睛。
  她不禁想到昨日在马车上,魏玦在年嘉紧抓着他的衣襟不放的那一刻,亦不由地抱紧了她,那是一瞬突然爆发的不舍,不舍再将她交给魏琮。
  若当年,如同年嘉所言一般,他决然与她分道扬镳,昨日又怎么会有那无法忍住的不舍一刻?
  然而今日,他请她不必再与年嘉提及半句。
  杜泠静顺着他的意愿,点了点头。
  至于当年他到底是何原因与年嘉分道,杜泠静自不便去问。
  毕竟他是锦衣卫,更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天底下,心中辛密最多的人。
  果然侯爷也没有多问,只嘱咐他表弟。
  “回去好生调养些日子。”
  魏玦点头应下,又思及昨日的药,莫名其妙到了杜泠静酒壶中的事。
  “此事我会给夫人一个交代。”
  陆慎如倒不必他操心,摆了手。
  “侯府会细查的。”
  话说完,时候已经不早,魏玦郑重行礼告辞。
  晨曦的光将他的身影模糊在微凉的春风里,他则走入了渐渐春叶相连的树影之中。
  杜泠静看着他的身影发了呆。
  某人突然问了一句。
  “他就这么好看?”
  不会是因为他是行伍子弟中身形偏精瘦的那一类,而他性子温和,今又病着,像某个人?
  陆慎如低头去看自己的妻,他这话出口,她总算是不发呆了。
  她皱眉瞪了他一眼。
  “胡搅蛮缠!”
  这四个字倒是把陆侯说笑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倒跟窦阁老有几分像。
  他刚回京入朝堂的那几年,那糟老头子在朝上辩不过他,便会在私下吹胡子瞪眼地道他一句“胡搅蛮缠”。
  陆侯将转身要走的娘子拉回来,不等她拒绝,便低头亲在她鼻尖,然后阔步去上了朝。
  杜泠静无可奈何。
  但陆侯上朝前,倒是没忘了嘱咐崇平一句,“仔细去查,看到底是何人给夫人下药。”
  崇平连忙应下。
  陆慎如在大殿门前遇见窦阁老的时候,不禁想到“胡搅蛮缠”那四个字。那莫不是他们读书的文人,拿武人无可奈何时,惯用的说辞?
  但他眼角瞥见窦阁老那老糟老头子脸上一颗硕大的酒糟鼻,登时收回了目光。
  那可同他家中娘子娇俏的小鼻完全不一样。
  没等窦阁老回头瞧他,他已转回头扬了下巴,阔步进到了大殿中。
  窦阁老莫名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自己发红的鼻头。
  今日朝会有件事要提。
  先前魏琮在宁夏,被突袭的鞑子军队所伤,去也将他们尽数打了回去,打得鞑子残部在山中乱窜,料想他们一时不会回来。
  谁料今晨宁夏又来报,说这群鞑靼人又卷土重来了,虽不似上次那般猛,但宁夏城中也缺了魏琮这样的大将坐镇。
  魏琮一时是回不去,窦阁老趁机便斥责陆侯在军中排兵布阵不利。
  皇上倒是没说什么,不过看似今日身子不大爽利,病恹恹的,无暇仔细过问此事,只让陆慎如尽快安排妥当。
  陆慎如领命。
  不时下朝,却在宫门前遇到了一人。
  来人玉冠锦袍,身后坠着侍从幕僚亲信七八个人。他立在这群成人男子之间,略显出几分少年人的青涩。
  陆侯脚步微顿。
  “哦,雍王殿下。”
  雍王逢祺。
  陆侯照着礼数当正经同他行礼,但陆慎如只止步点头,草草行了一礼,再无话与他言说,大步流星的转身离去。
  他拥立的是外甥慧王,他欲立幼不立长,同雍王与窦阁老等文臣一派,无话可说。
  他就这么走了,雍王殿下身侧的人不由“讨伐”起他来。
  尤其雍王近边的一个青年人,不由地冷哼出声。
  “分晓未见,陆慎如便嚣张跋扈至此,对殿下不敬,乱臣贼子无疑!”
  他说着便同身侧的少年皇子道。
  “殿下日后入主东宫,此人必是朝堂大患,届时殿下对他,乃至整个永定侯府陆氏,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他沉了声,“连根拔起才安。”
  雍王逢祺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是他母族邵氏近来刚推到他身边,代替邵伯举的邵家人。
  但此人话很多,多到聒噪。
  逢祺微微抿唇。
  这人全然不及他那自尽的探花表兄邵伯举的文才,更是不及陆侯爷半分龙章凤姿。
  只一味地聒噪。
  但他并未开口训斥,只是低头转身离去。
  *
  陆慎如下朝便回了府邸,听闻他的侯夫人,今日在正院后面的小花园里煮茶。
  天越发和暖起来,她也渐渐爱往侯府偌大的园子里走动。
  这会他抬脚过去,隔着一道开了花格窗的院墙,便瞧见她背身立在池塘旁的垂柳下,同秋霖说事。
  柳叶打旋落在她黑亮的发髻上,秋霖在跟她说澄清坊里的事。
  “……二姑娘这两日难得的没有闹腾,但也一直抹泪,饭不怎么吃,就问什么时候能让她回去照看母亲,说二夫人病情不稳,离不开她。”
  池边垂柳下,杜泠静微叹一气。
  她那婶娘莫名摔了头,得了个癔症,回到娘家休养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病情。
  二妹杜润青也算是孝顺了。
  她那不着调的叔叔完全是个甩手掌柜,钱每年寄不回家几两,人也回不到家中来,而他上任的地方偏远,家中人不便去,他也懒得接,就这么把卧病的妻子丢给未及笄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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