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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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话的每一个顿挫都足够吸引人,轻柔而无力的语调更是能勾起人的同情与恻隐之心,更毋论他做足了‘被逼不得已吐露心迹’的姿态。
  “诡辩。”但赤坂冶蹙眉道,“你这番说辞建立在足够的情感基础上,但我不认为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执着。反倒如果我足够看重你,我就会愿意相信这段台词,因为我会更倾向于和你保持关系。”
  他的回复太理智了,又是那样抽离的姿态。
  他对他的预期到底有多低?
  “……”太宰治甚至没忍住笑了下,“那要怎么样你才会相信我?”
  赤坂冶诚恳道:“说实话,我很难相信你。”
  除了私人相处以外的任何,太宰治都表现的不是很值得信任。他猜想从织田、中也、或者他们那位森首领的角度来看不是如此,但与他而言,反倒是私下相处中的太宰治最值得信赖。
  他可以与他在同一张床上睡到天明,但或许不敢在出任务时用后背对着他。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太宰治完全能听出他的诚恳。
  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于是太宰治沉默了下来。他左肩连带着左手臂已经疼到有些麻木了,赤坂冶倒也没故意折磨他,但单是保持这样的姿势就是一种持续性的伤害。从他这个角度,他能看看被整整齐齐摆在同一条线上的椅子腿、和居然贴着地面都看不见异物的干净地面。赤坂冶居然做晚饭前还做了扫除?
  他感觉黏糊糊的液体从额头流下来,兴许早就滴到了地毯上。
  好脏。他模模糊糊地想。
  这地毯已经完全不能要了……沾这么多血,洗都洗不干净了吧。
  不过算了。
  这好像本来就是赤坂冶买回来的。
  太宰治轻叹一声:“那这样吧。”
  “你动手之前……再亲我一下好不好?”
  赤坂冶猛地顿住了。
  他沉默半晌:“打感情牌?”
  “你觉得是就是吧。”太宰治没什么力气了。他疲惫地闭上眼,笑着说,“虽然算不上殉情,不过这样的死亡……其实也挺不错的。”
  “…………”
  赤坂冶深深地拧起眉。
  哪里不错了?他想问。
  他有点茫然,或者说他很难不茫然。
  他茫然的看了太宰治半晌,看着他染上血迹、安静等待的侧颜,有些不太确定地想:……太宰治的爱情观是不是哪里不对?
  这念头的出现让赤坂冶有些扼腕。认识太宰治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自责于平日没和他多聊些天。平时回避深度谈话的是他,于是这种时候搞不清对方想法的也是他。
  赤坂冶完全没搞懂。
  从他的角度这一切发生的都有点莫名其妙:莫名其妙挑衅他、莫名其妙故意踩雷、而且莫名其妙地毫不反抗。他简直像是故意寻死一般——这也是太宰治自杀的play的一环?
  为什么他生气了太宰治就高兴了?太宰治有这种爱好?
  究竟什么跟什么??
  ……不对,退回到最本质的问题。如果这是唯一的风险,那么坚持他原本的行为逻辑、排除风险就是最简单的解法了。旁的动机跟目的其实不重要,他不需要在意那么多。
  ……但也不对啊?啊??
  在漫长的一段沉默里,太宰治什么都没想。
  哪怕他什么都不想,他也能猜到赤坂冶大概在踌躇犹豫。他的思路会转一百个弯,最终回归到他内心的选择上。不过太宰治是懒得思考了。人一直思考是会累的,哪怕是他也一样。
  偶尔泡在水里的时候,他从水里看水面上的世界都觉得可笑。明明看着这么干净、透彻,实际上却都是堆什么?污物罢了。
  他有意放空大脑,感觉自己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察觉一个很轻的吻落在他面颊上。几乎要昏迷过去的年轻干部眼睑微动,紧接着就听那人有些沙哑、低到微不可察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
  “……好吧,你赢了。”
  那个声音喃喃着说,像是自言自语,“这是我的极限了,我说真的。再多真的做不到了。”
  如果真的出事了,他会恨死他自己的。
  “听见了没?太宰治。”赤坂冶低声说,声音轻得像祈求,“……别对我这么苛刻。再多……真的做不到了。”
  感受着压制在肩头与后腰处的力道消失,脱臼的左臂被重新装回去。他额头和面颊处的血迹被擦干净,甚至被动作轻柔地翻面抱了起来。于是半睡半醒间,太宰治阖着眼,微微勾起了唇角。
  **
  太宰治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他被放在床上,额头伤口已经做了处理,而赤坂冶坐在他旁边,一副困倦疲惫的样子,在低着头帮他调整固定左臂的夹板。
  房间有些昏暗,赤坂冶没开天花板顶灯、而是选择点亮角落里的那盏立灯。他还在床上垫了层薄被,依照太宰治的猜测,八成这床被单会在事后直接被他丢掉。
  太宰治试探着动了动肩膀,果然发现肩膀有些微不适。根据他的猜测,他们当时没有僵持那么久,脱臼这点时间应该不会影响什么。所以大抵是赤坂冶当时情绪过激、不小心用力过猛了。
  不过太宰治没说什么,只偏头看了一眼。
  他记得当时躺在那的时候,真的是涓涓的血往他脖子上落。赤坂冶那一下割破手指、不会割得有那么那么深吧?是不是有点吓人了?
  他试着动了动脑袋,发现还是一阵阵眩晕,于是他果断放弃。从这个角度转动眼珠的话,完全看不到身侧的角度,他只能微微动了动唇,轻声问道:“手怎么样?”
  “……嗯?”赤坂冶懒洋洋发出一声鼻音,“尊敬的太宰先生,您被我打成这样,醒来第一句话却是关心我,是不是显得太假好心了一点?”
  “就不能是真好心吗?”太宰治问。
  “不能。”赤坂冶无精打采地说,一副没吃晚饭、经历了数波口舌之争、打了场架、做了一遍扫除、又给两个人都包扎了伤口的疲惫模样。
  他发自内心地感慨道,“我们以后能不能别吵架了?这吵个架声势未免太浩大了。我们甚至痛失了一块抹茶大福。”
  什么!抹茶大福居然是最重要的?!
  “喂喂?”太宰治表示不满,“有没有人在意一下我?”
  赤坂冶忽略他,径直说下去:“还摔了一个盘子。”
  太宰治:“那不是你摔的吗?又不是我叫你摔的——你还摔了我订做的项圈!”
  赤坂冶充耳不闻:“还废了一块地毯。”
  “所以真的零个人在意我吗?”太宰治嘀咕一句。
  “对。”赤坂冶面无表情,“虽然你骨折了脱臼了可能还有点脑震荡,但这都是你活该的——你下次不想活了直说好不好?我干脆点送你上路。去外头找个地方,别在屋里嚯嚯,省得我还要打扫。”
  “为什么不是你反省一下?”太宰治理不直气也壮,“你早点反应过来不就好了?”
  “没办法,我当时身体比脑子动得快多了。”赤坂冶声音有丝丝凉意,“而且我再说一遍,你拿幸一威胁我、我真的会生气。”
  “……”太宰治自知理亏,软下腔调,细声细气地道歉,“我错了,不会了啦,没有下次了。我做的保证是真的。”
  “你最好是。”赤坂冶冷淡地说,“而且你对我真的太苛刻了。你不能一个劲这样逼我。”
  好好好,他错了,他改。
  太宰治都准备好这么说了,就听赤坂冶继续说完了后半句。
  他说:“我觉得我最好跟你保持点距离。”
  太宰治:“……哈?!”
  这句话一出,伤病号差点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
  开什么玩笑。
  他大费周章折腾这么一圈,就是为了把这个人彻底绑住——还是那句话,对方已经往前走了这么多步了,他绝对、绝对不允许对方再撇下他离开。
  “我说真的,你对我真的太苛刻了。”
  赤坂冶抢在他前面把话说出口。
  他已经绑好了夹板,但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他随手扎的蝴蝶结、调整两边带子的长度,就是不抬头。垂落下去的棕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叫太宰治偏头过来时看不见他的眼神和神情。他再次重复道,
  “你不能一直这么对我。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会难过。你骗我的时候,我会受伤。你耍我的时候,兴许你只觉得好玩,但我是真情实意的——你还不如直说需要我去死,然后叫我痛痛快快地去。兴许那样我还会更开心一点。”
  太宰治为他最后这句话怔了一下。
  他躺在那里,茫然了一会,忽然开口说:“当时……中也不是我叫去的。”
  赤坂冶应了一声,安静听着。
  “真的就只有芥川一个。中也是自己路过的,他那天本来有任务,是他自己抄近路独自往本部赶,这才不小心撞上的。我第二天本来想跟你解释一句,结果……”年轻的黑发干部嘟囔一句,“结果被你骂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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