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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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坂冶不认为太宰治对他是没有一点好感的。
  他认为某种程度上太宰治是在意他的。
  可由于对方的表达方式, 他实在无法判定这种在意的深浅。
  那么单从表面上来看,太宰治会反复责问他为什么隐瞒、会在他的亲友面前承认他们的关系、会花一个晚上的时间试图得到一个进一步沟通的机会——赤坂冶不想管这叫自我攻略, 他比较乐意管这叫‘不妄自菲薄’。说句实话,他不觉得太宰治对所有人都是这种态度。
  可还是那句话:一定程度的偏爱不代表什么。
  哪怕撇去他的个人原因, 他也不觉得他们俩适合更进一步的发展。他确实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太宰治的特殊对待, 但他也承受了不少来自太宰治的恶意:反复的试探,忽略个人意志的私自调查,屡次出现的可能置他于死地的‘巧合’,以及一切交谈必须建立在对方持有他把柄的基础上。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很健康的关系。
  从他个人角度来解读, 太宰治后续试图在做的事更接近于打标签——一种罔顾他个人意愿、只执着于宣誓主权的行为。
  那么从赤坂冶的角度来讲,他实在没必要回应。
  他又该以什么立场回应?
  愿者上钩也不能到这个地步吧?这也太上赶着了。
  他只是喜欢太宰治,又不是真要当他的狗。
  ……可太宰治干嘛这么生气?
  赤坂冶与他对视片刻,还是把难听的话咽了回去。他强撑着不想做出更多会暴露情绪的举动,因为他知道太宰治能分辨出来、能依此调整对待他的态度。他最终只是艰难地卡了一会,然后软下腔调说:“但我们能不能换个沟通方式?我们普通的聊一聊好不好?”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并不回应。可赤坂冶发觉对方抽手的力道放轻了许多。他试探着用了点力,成功让人向他靠近了一步。
  赤坂冶犹豫了片刻,思考着他们两个应该保持什么相对姿势。
  但没两秒钟,他就决定还是保持这个状态:因为据他观察,太宰治似乎很喜欢高他一头。他不知道是因为太宰治对身高有怨念、对平时看他都必须仰头这事感到不满,还是单纯只享受俯视别人的滋味。
  他试探着勾住对方的指尖,没察觉到任何抗拒之意后,将他手拉起来、轻轻在他指节背面吻了一下,而后仰头问:“消消气……是我不好。你骂我就完了,别生气好不好?”
  太宰治:“…………”
  从他视角来看,赤坂冶试图隐藏情绪的行为实在不怎么成功。
  赤坂冶试图表现得更可控、更游刃有余,但实际上主动服软、提出道歉的行为对他自己也很折磨。他没有被他激怒到情绪失控,却会因为对他的感情而主动让步。
  但——
  “你对谁都这么哄吗?”太宰治问。
  “嗯?”赤坂冶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为什么不生气?”太宰治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近乎空洞,“人不可能情绪稳定到这个地步,你一直不生气,只能说明你从头到尾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不管是前面那些挑动人情绪的演出、还是当面贴脸的羞辱跟贬低、甚至是最后那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相处,赤坂冶必须得足够抽离,才能以同一个平和的态度应付这些。
  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他平静到这个地步,说明他几乎没有对他投注情绪、几乎不对他抱有期待。
  因为这些对他都不够重要。
  所以不论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对他来说都不够重要,所以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失望,能对此轻易一笑而过。
  那么真正对他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他明明就在他身边,可他整颗心却都挂在别人身上?
  太宰治垂眸看着他,忽然说:“……是不是只有你弟弟不在了,你才会把注意力分给别人?”
  “……”赤坂冶一下怔住了。
  他一瞬间听到了自己血管内血液流动的声音,心脏跳动着的节奏似乎都变得清晰了起来。他盯着太宰治,分明没有张口的意识,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太宰治勾了下唇角,“我是很认真地在……”
  他没能有机会把这句话说完。
  在听到那个语气确凿的肯定答复后,赤坂冶就翻脸了。
  他原本虚虚牵住他手的动作骤然用力、拽着他手使劲向斜侧一拽,同时一脚扫向太宰治下盘。他几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而骤然失去重心的人在他面前几乎是任由摆布。他动作近乎粗暴着扯着人往茶几上一磕,然后掐着他的脖子把人摁在了地上。
  太宰治只闭了闭眼,感受着迎面袭来的痛感而瞬间的眩晕。他早就知道会这样了,在这个距离下,他和赤坂冶的体能、技巧、力量差距很难被弥补,更毋论他身上没带武器。在他身体失控、面朝下倒地的同时,赤坂冶也没丝毫没有放松力道,他甚至借着下冲之势,配合体重,将他手臂用力向后反拧。
  ‘咔啦’一声响,太宰治同时呼吸一滞。
  他紧接着听见有盘子被砸碎的声音,听方位,大抵是原本被放在矮桌上的……
  “你确定吗?”在锋利的断面近乎贴到他皮肤上的时刻,太宰治吐出了这句话。疼痛下他声音有些变调,但咬字依旧清晰,“这次改主意了?”
  他觉得自己额头大概被磕出血了,甚至可能有个轻微脑震荡,耳朵嗡嗡的响,额头有些发热。但比那更明显的触感是血珠滴落到脖颈上的感觉,一滴,两滴。温热的血很轻地落到他后颈处,然后贴着他的皮肤往下滑,又从颈侧滴落到地毯上。
  “……”赤坂冶沉默地用瓷盘碎片抵着他,粗暴动作间,被他自己失手划破的手指正不断往外溢血,鲜红的血顺着瓷片淌到太宰治脖子上,乍一看去,就好像是太宰治已经被他割破了喉咙一般。即使太宰治没说出任何有用的话语,但他到底还是停下了、到底还是在动手前犹豫了一瞬。
  不过他手依旧很稳,语气依旧平静:“如果你是认真的,那我也只能确定了。”
  太宰治安静地躺在地上,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挣扎过。过分清晰的疼痛带来的只有真实感,让他感觉他此刻就活在当下。氧气涌入喉管的速度有些急切了,接连不断的热意从颈间滑过,液体流动的感觉很鲜明。他疲惫地笑了笑,轻慢道:“你弟弟就像是你的保险栓、安全绳。到这个地步,你不觉得自己有点极端吗?”
  “我应该没会错意吧?太宰治。”赤坂冶微微垂眸,脸上连半点表情都没有,“你一直在故意惹我生气。做到这个地步,是不是也有点极端了?”
  在磕得头破血流、满地盘子碎片、鼻尖萦绕着一片血腥味的这个场景下,两个人讨论‘极不极端’的问题多少有些黑色幽默。不过无人在意这一点。他们的生活本就是一场荒诞喜剧,纵使是拿去讲与人听,也不过叫人多了几桩酒后笑谈。
  赤坂冶不热衷于宣扬这个,但他并不介意反复阐明某些东西对他的重要性。他语气一丝动摇都没有:“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没有幸一我活不下来。浑浑噩噩的活着无异于死去,如果没有他的存在,我没办法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对我非常、非常重要,重要到我碰见不确定因素就会发疯——这样讲足够明确吗?”
  太宰治轻笑一声:“真是个绝情的男人啊,明明上一秒还在吻我。你的血明明是热的呀?”
  赤坂冶冷淡地说:“我只是喜欢你,不是把灵魂卖给你了。我说过,就算给我戴上项圈也不会改变什么。”
  太宰治油盐不进:“是因为你已经戴过了吗?你弟弟亲手戴上……”
  赤坂冶面无表情抬膝下砸。
  于是‘咔嚓’一声响。
  “……呃啊!”太宰治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话被截断在肚子里。这一下比先前的都要狠,只一下就叫他面色惨白、疼得额头冒出冷汗。他身体不自觉抽动两下,身上的游刃有余之感一下消失殆尽。
  “就这样吧。”太宰治感到悬在颈间的手移走了。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随后什么东西被丢了出去,金属环扣和地面一碰。赤坂冶的声音冷冰冰响起,“我不想再听你提他。这段时间相处很愉快,再见。”
  他烦躁地将那项圈扯了下去,而后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被放在手边的瓷片。不慎之下,他手指又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他皱了皱眉,将其归咎于打游戏时间太长、造成手指疲劳,而后便默不作声捡起那瓷片。
  但太宰治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他睫毛轻轻颤动两下,再次赶在他动手前开口。
  “——我错了。”太宰治低声说,“我道歉。”
  “我只是想你对我生气。”
  他只顿了顿,就一刻不停地说下去,喃喃低语,“……我对他的兴趣远没有对你的大。没有你的话,我根本不会注意到他……所以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会做。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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