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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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那些。除了今天的,其他的我不都没做,只是想想吗?我也在想,我那些时候为什么不呢?你说为什么?我在这方面不太聪明,你觉得是为什么?”
  “……”
  陈谨忱第一次在我面前哑口无言。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抱住了我,很紧,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杂乱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可以想吗?”
  “有吗。”
  “很少也可以。”
  “你现在又在怕什么?”我问他。
  “……我不是alpha也不是omega,你永远要使用抑制剂。”
  “嗯,还有呢。”
  “我……没有很多钱。”
  “我又不缺钱。”
  “我长得很普通,性格也不算很有趣。”
  “你是不是眼睛不太好?”
  陈谨忱不再说话,他笑起来,好像我说了很有趣的事情。
  我歪过头去想看他在笑什么,他却不让我看到他的脸,只是一直在笑,身体都在轻微地抖动。
  “你笑什么啊?”我实在忍不住,伸手去掰他的脸,却摸到了一手的湿润。
  泪水在我掌心聚成一小片温热。
  我僵住了。
  陈谨忱是……在哭吗?
  我操,我又说什么不该说的了?怎么又把人惹哭了?
  陈谨忱终于转过头,让我看清他湿润的眼睛和沾着细小水珠的睫毛,他的眼圈泛着红,素净的脸染上颜色。
  他的眼睛在哭,唇角在笑。
  原来不需要语言,我也能听见他的表达。
  陈谨忱抬起手,用手背揩了一下眼睛,尝试收敛神色,但是没有用,透明的水液像是融化的雪水,一直在向外渗透,他整个人都在不可抑制地融化着。
  他眨了眨眼,把头埋在我的脖颈处,湿润的脸颊贴着我,不再发笑,甚至不再发出声音。
  拥抱的方式不再克制,表现出深深的依恋和贴近的渴望。
  “陆绪。”他慢慢地叫我的名字,两个字像是被细细咀嚼过才吐出来。
  他很少叫我的名字,大多时候都用敬称,昭示着距离和身份。
  偶尔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叫我的名字,我摸不太出规律,但他的咬字很舒服,叫我的时候,也让我觉得很好听。
  “你对谁都这么好。”他说。
  “这样就算好吗?”我说,“我也没说什么。”
  “没有人和我这样说过。”
  “那是你问的人太少了。”我说。
  “……我问过我妈妈。”
  “她说我是beta,不可能会有alpha或者omega喜欢我。”
  “没有信息素的爱情不可能长久,只有永久标记才是稳固的,”
  “陆绪,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和我妈妈一起长大。”
  我知道。很久以前我调查过陈谨忱的背景资料,在他十岁时,父亲与母亲离婚,很快的,他的父亲再婚了。
  他的父亲是一个alpha,母亲是beta,父亲的再婚对象则是一个omega。
  我以前没有细想过,但是原因显而易见,无需赘述。
  “我以前觉得,当beta很好,没有发情期易感期,不会被信息素支配,短暂的被天性控制,变成野兽,永远保持理性。”
  “尽管beta平庸,无趣,没有好闻的信息素,长得也不如alpha和omega好看。”陈谨忱轻声说,“但是如果我是alpha或者omega,我就可以用信息素安抚你,你发情期的时候找的临时标记对象可能是我。”
  “我也不会这么普通,你看见我的可能性,就会比以前大一点。”
  “每次靠近你以后,你留下的信息素是不是几分钟就散了?”陈谨忱说话的声音听不出异样,眼泪却一直掉在我的脖颈间。
  比起说在哭泣,他现在仅仅是在流泪。流泪与哭泣完全不同,哭泣是在主动地宣泄情绪,流泪却仅仅是难以抑制的融化和泄露。
  “而我甚至连这几分钟都闻不到。”
  “我只是一个beta,一个平庸的、普通的、无趣的、乏善可陈的beta。”
  “像你这样一个人,我又有什么办法留住你呢?”
  每一个字都很清晰的落进我的耳朵里,来自这个总是沉默的、妥帖的、从容的、精准的人,用眼泪和话语向我坦诚他的恐惧、害怕、自卑和脆弱。坚固的外表内里,是一颗易碎品一般的心。
  我转过头,蹭到他的发顶,心被他突然的示弱扎成柔软的一片,在能够思考之前,先忍不住回抱了他。
  明天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
  以后呢?我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能给谁,给出什么样的承诺?
  我不清楚。
  我知道且清楚的只有,这一秒,下一秒,和再下一秒,我都很希望我能拥抱他,让他不再恐惧和患得患失。
  只要这一秒,下一秒,和再下一秒。
  我承诺他的眼泪足够留住我。
  “我知道。但我每次选择你,都是因为认为你有不可取代的地方。”
  我不是很擅长共情,也不是很擅长安慰人,但这是我能给出的,最认真的解释和安慰,希望能够让他不再流泪。
  “不可取代。”他重复我的话,“我。”
  “嗯。”
  “谢谢你。”
  “干什么这么客气。”
  陈谨忱笑了,他抬起头,我扯了张纸,把他睫毛上的水珠全都擦干净,指尖触碰到眼角,他眨了一下眼,睫毛扫过我的指肚,没有避开,任我把那点细小的湿意慢慢擦尽。
  然后我又擦了擦他脸颊上的湿痕。
  他乖顺地保持静止,眼睫低垂,又是任我摆弄的样子,像是小omega喜欢的漂亮娃娃,大概是树脂或者白瓷制作的,需要小心养护,所以下意识地,我把动作放的很轻。
  养护结束以后,我正想说话,忽然发现他垂着的眼睛像是闭上了。
  “陈谨忱?”我低声叫他。
  没有人回答我。陈谨忱的眼下有不易见的淡淡青色,大概是确实疲惫。
  所以我没有把他叫醒,艰难地从他怀里挣脱,关了灯。
  陈谨忱睡着的不是时候,他闭上眼睛的时候还躺在靠我的这一侧,占据了大半张床。我艰难地寻找舒适的睡觉姿势,有点想把他叫醒,但是看见他安宁的脸,又觉得有些心软。
  我没见过他睡着的样子,他永远在我之前醒来,在我之后入睡,在我清醒的任何时候给我回应。
  他现在却安安静静地躺在我旁边,眉心舒展,表情放松。长睫垂落下来,随着绵长的呼吸慢慢地起伏。窗帘拉的不太紧,微弱的夜光透进来,如同极地冰屋中幽微的光,让我能够将他勉强看清。
  有些新奇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摸了摸他的脸颊,我别扭地闭上眼睛,尝试入睡。
  奇异的是,我很快的睡着了。
  第二天我被陈谨忱叫醒地时候,暴风雪已经停歇。窗外的世界又秩序井然地开始运转。
  他告诉我,衣服已经让人准备好,正要若无其事地离开之前,我说:“陈谨忱,你昨天把我挤死了,你怎么就睡着了,是很累吗?”
  他的脸上出现了很生动的尴尬,脚步顿住,站在原地,像是一种下意识,飞快地道歉:“对不起。”
  “我又没怪你,我睡的挺好的。”我说,“我是问你是不是很累。”
  “像前几天那种乐高停产的情况,本来你和我说一声就好了,不用专门去找来的,我换个礼物不就好了,害得你连晚饭都没赶上,真没必要。”
  “我又不是那种会非要你完成不合理目标的人,不会扣你奖金。”
  “我只是希望你的愿望都能达成。”
  这是陈谨忱对他所有忙碌和劳累的解答。
  我说:“那我现在的愿望也包含不想看见下属的黑眼圈,可以吗?”
  陈谨忱很没有办法地笑了一下,说:“好。”
  坐上返程的飞机是再之后一天的事情了,在抵达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之后会发生什么。
  接到警察的电话时,晏云杉正在第三次尝试和我共进一顿饭。
  第80章
  我的家是在我十岁的时候破碎的。
  父亲出轨了一个omega。
  场面并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戏剧, 等我坐着公交车,从学校回到家里的时候, 父亲已经离开家,母亲告诉我,他不会再回来了。那时候我尚且年幼,看着母亲哭红的眼睛,感受到茫然和无措,忽然之间,生活就发生了巨变。
  我一直以为我的家庭是稳固而幸福的, 父亲和母亲克服信息素的控制和家庭的阻碍,坚定的选择彼此,进入婚姻, 诞下我,作为爱情的结晶。
  但事实上, 天性无法被克服,对omega信息素的需求刻在alpha的基因里, 婚姻和爱情就这样简单地被击碎了。
  与父亲分开之后,母亲变了一些。仍然是爱我的,但是变得尖刻且敏感。她开始憎恶自己beta的性别,常常对我说,beta是平庸的、无用的, 没有信息素,根本不可能真的和alpha或者omega在一起,没有天性吸引的婚姻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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