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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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云杉面色微变,向后退了半步,踉跄了一下,站稳之后很快地说:“不用还我,给我我又没用,不要就扔了。”
  “扔了?”我诈他,“你不要的话,我真的让人处理掉了,放在我这里不合适。”
  我很轻易地从晏云杉仍旧显得冷淡的脸上读出为难和些微的恼怒,已经准备好得到他的同意,回书房的保险柜去把戒指取给他,却没想到他犹豫片刻,表现出坚决的破罐破摔:“那你处理掉吧。”
  “本来就是送你的。”他尽可能表现得不在意,平淡地表态,“你想怎么处理都是你的事,随便你。”
  晏云杉这样,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说要处理也只不过是诈他收回戒指的话术,我垂眸看他的鞋尖,绞尽脑汁想办法让他同意把戒指带走。
  实在不行干脆送到他公司前台,反正不要放在我这里了,这并不合适。
  犹豫的时候,他说:“我给你戴过。”
  我抬起眼重新看向他。长而卷翘的、蝶翼一样的睫羽颤抖着,瞳仁里的蓝明灭不定。
  晏云杉说话时声音带着很轻微的颤抖,语速仍旧很快:“我给你戴过,那时候你睡着了。你戴起来很合适。我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拍了照,还发给了洛棠。”
  “我知道。”我说,“我早就知道了。”
  晏云杉抬起手,缓慢地伸向我身侧,用指尖很轻地拨了拨我的手指。
  手腕上的那行字母随着伸手的动作露出了下半,明白它们意思的我呼吸一滞。
  他的指尖太过冰凉,我下意识缩了缩手,他立刻把手收了回去,纹身重新藏回袖子里。
  他低下头看着地面,把下半张脸藏进鼻梁的阴影里,问我:“你不生气吗?”
  “生气?”我想了想,告诉他,“没什么好生气的。”
  晏云杉:“那我之前……违背你的意愿把你带走呢?你生气吗?”
  我:“这要问吗?当然生气。”
  “我以为你会恨我的。”晏云杉低声说,坦诚时的语言表达能力比先前好了一些,“至少会根本不想看见我,而不是……还下来看我的伤怎么样。”
  我:“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不识好歹,再也不想和我说一个字呢。”
  晏云杉很沉地笑了一声,说:“怎么会。”
  “而且。”我告诉他,“不管是怨恨、厌恶还是责怪,都是非常累的事,我不喜欢,也不会。”
  “这就是为什么你总是能这么温柔,是吗?”晏云杉说,“但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
  “不怨恨就是不在乎吗?”我质疑。
  “我不知道。”他重新看向我,尖锐地指出,“但我知道,你下来看我有没有受伤,不是因为在乎我。”
  “陆绪。”
  晏云杉用很缥缈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我不会再自作多情了。”
  “自作多情”四个字被他咬的很重,像是在斥责我,斥责我的过度关怀,也像是他在告诫自己,告诫自己不要再过多揣测,或许也能理解为一种保证,保证他不会再以为我会爱他。
  我在与他已然显得暗淡的蓝色眼睛对视时,想到他曾经理所应当的扬着下巴,接受我的所有偏爱的过去。
  那时候他曾经拥有高傲又凌厉的眼神,时时刻刻让我觉得流光四溢。
  原来宝石也会蒙尘。
  不可避免的,我想起不久前他示弱恳求时的样子,事实上,在那时裂痕就已经出现,于是不忍的情绪再一次产生。
  “你不用可怜我。”晏云杉低低地说,“我已经不痛了,我也不想要你可怜我了。”
  “我……”他再次呈现欲言又止的态度,组织了片刻语言,“我计划出资支持高中的教学楼装修重建,下个月月初去讨论细节并签订合约。计划装修的有我们以前的教室,也有我常用的画室。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以朋友的身份。”他补充,“可以吗?”
  极为罕见地,他放缓了语气,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向我发出邀请,而不是颐指气使,强行要求。
  他的表情显得非常谨慎,隐隐含着期待,我仿佛能看到他伸出爪子扒拉我的裤腿来示好,希望我重新陪他一起玩,向我确认,他是否能拥有一个朋友的身份。
  于是我没有拒绝这个并不过分的要求,“那等时间确定下来,你和我的助理预约行程吧。”
  晏云杉立刻很警觉地问:“不是之前那个了吧?”
  我失笑:“你和他说也不是不行。你要是不想的话,新助理还在安排,确定下来会公布联系方式的。”
  他这才放松了一些,说:“好吧。”
  得到我的同意之后,晏云杉像是终于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不再很紧地握着手杖,显得放松了一点,眼睛亮了一些,再次透露出隐隐的得意。
  这充满戏剧性变化的一天让我相对轻易地拥有了困倦的感受,所以出言道别。
  晏云杉不太情愿,不过还是对我说:“下次见。”
  回家之后,我从客厅的窗户,透过枯萎的玫瑰丛向外看,看见三辆黑色的车停在了行车道上,有保镖下车,搀着晏云杉上了中间的车。
  明明走不了路,还说自己已经好了,真是喜欢嘴硬的人。
  我想像了一下他是如何在路灯下站稳的,是否也有人搀扶?又在那里摆了多久姿势,是否还确认了灯光的角度?
  想到这他绝不愿意让我看见的一面,我不由得发笑。
  思索间,跟在最后方的安全车也驶离了我的视线,深夜的庭院重新恢复了空荡。
  微笑之后,也有一些感慨,原来有一天,我也能见到晏云杉学会表达自己的样子。
  其实,如果天气暖一些,花园里继续种玫瑰也不是不可以。
  假期结束的第一天早晨,新助理到岗,姓林,长相相对平凡,不过看起来比陈谨忱活泼一些,是从综合部门调过来的,很年轻。
  根据深思熟路的结果,我安排他主要负责我的个人事务和生活安排,其他关乎公司的职业性工作还是由陈谨忱来负责。
  原因无他,短时间内完全更换如此重要的岗位会严重影响我的工作。
  而我也愿意根据陈谨忱过去的表现,相信他能够处理好个人的感情,这是我考虑良久之后,违背一贯原则给予他的特例。
  切断私人生活上的过多关联,我认为则是一种对他的保护。
  陈谨忱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是按照我的要求将详细的工作任务划分,整理清晰之后发给了我,抄送给新助理小林。
  据林助理汇报,陈谨忱还整理了一份整整六页的、我的生活习惯记录发给他,我听闻之后好奇地让他也发我一份看看,到底是怎么整理到六页的?
  看了以后发现其中包含了我喜欢的咖啡的甜度和温度,每个季节喜欢的餐厅,喜欢走哪几条路,喜欢听什么音乐,车内空调要开几度,座椅要调到什么角度……诸如此类的细节,有很多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过。
  我将文档看了三遍。
  然后确认了我的阅读能力没有任何问题,小而密的黑色宋体文字排列整齐,每一个都在平静而无声地再次表白,让我再一次想起那份观察记录。
  “陈总助以前工作太认真了。”一无所知的林助理如是感叹。
  我没有说话,只是关闭了文档。
  一周的休假结束之后,陈谨忱准时回到了工作岗位。
  他消瘦了些许,额前的黑发放下,遮住了额角的伤口,鼻侧的划伤已经结了痂,眼镜换了一副,站在我的办公桌前,低垂着眼,向我叙述今天例行晨会的内容安排。
  我与他都没有提起先前发生的事情,表现得和过去“正常”的每一天一样,默契地粉饰太平。
  林助理走进来,端着给我冲的咖啡,说:“陆总,今天的咖啡不管温度还是甜度都应该符合陈哥说的您的口味了。”
  我和陈谨忱同时愣了一下,停下了交流,想起的东西想来是不约而同的。
  粉饰的平静出现了破损,办公室里的气氛忽然凝滞,仍旧无知的林助理后退了半步,看起来有些尴尬,却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尽可能得体地打破沉默:“您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去重新冲一杯。”
  我说:“没事,你出去吧。”
  他立刻退了出去。
  门重新关上以后,陈谨忱先说话了:“我没有再写了。”他向我申明,“从您来医院的那天开始我就没有再写。”
  “我没有怀疑你还在写。”我说,“我知道你不会再写的。”
  “让我回来工作,您很为难吧。”陈谨忱又开始解读我的反应,“陆董没有反对吗?”
  他提到陆鹤闲时,我再次感受到从胃部到喉咙轻微的痉挛。
  从不欢而散开始,他已经整整一周没有任何音讯,我也更换了手机,确认新的手机里不可能再有他的定位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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