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婚正配 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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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书房翻阅会公文,等待夜幕降临。
  却在看公文时不由出了神,他放下信笺,明知隔着窗与墙什么都看不到,还是往正院那头看了一眼。
  手指轻点长桌,眉心蹙了蹙。
  近来夫人……有异。
  他不是没有察觉。
  抽丝剥茧,回忆起一切的源头是那次夫人在府中花园受惊后推拒他的碰触。
  不知为何,那次之后夫人每每在他面前总眼神躲闪。
  这些日子这种感觉愈发明显,他们之间就像……隔了一堵墙。
  她什么都不与他说了。
  再给她些时间吧,兴许她自己就会想通。
  转念又想到应于诚,谢琅眉眼冷了几分。
  他知这人屡获站功,在西北军中威望颇高,上了战场杀伐果断,对自己人倒是儒雅随和,不似多数武将那般粗鲁狂放。
  但他不喜这人,无人可做到两个极端,此人必有遮掩。
  可夫人为何不与他说应于诚来访?
  不知为何谢琅忽觉郁郁,他垂眼遮住眼底的阴翳,他倒要瞧瞧,他若不提,夫人何时能与他说。
  忽然,一颗石子击中窗棂发出闷响。
  谢琅抬眸望去,起身理了理身上的夜行衣,推开书房门隐于夜色之中。
  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他悄然进到花园中,到了上回夫人驻足之处。纵身一跃,藏于夜色潜入听竹轩。
  轻轻落地,入目便是一个种满花草的小院。
  夜漆黑,看不大清,他扫一眼未见明显异常。又环顾一周,有眼线来报今日二叔宿在大营,听竹轩未燃一盏灯,黑压压一片的房屋像怪兽吞人的巨口,颇令人恐惧,但吓不住谢琅。
  谢琅耳朵听着声响,身形轻盈翻上屋脊,将整个听竹轩纳入眼帘。
  目之所及,的确无人。
  谢琅垂下眼帘,那夫人往院中扔的是什么,是给何人扔的?
  他知晓夫人胆子小,做事谨小慎微,相较于其他,她更善自保。若不相关,夫人断不会做出这般对她来说颇为出格的事。
  谢琅心中隐有猜想,但……
  忽然,余光瞥见角落处一抹亮光,他转眸望去,一跃落地。
  近了后看清是地窖。
  这地窖……与府中其他的样式略有不同。
  普通地窖的盖板都是木头,直接盖在地上。二叔这个地窖却像起了个小屋,留了一人通行的宽度,上头是厚重的铁门。
  虽不美观,也有好处,倒是更方便上下。
  他在地窖旁驻足观察,除去这并未有甚异常,正要抬步离开,鞋底被硌了一下。他低眸挪开脚,是一土块。
  院中地面被青石覆盖,只有地窖周围青石被掀开露出黄土地。他蹙眉扫过脚下黄土,忽然蹲下用手指捻了捻一撮半干未干的土块,还略带湿意。
  谢琅忽然想到有人来报二叔之前要在院中挖一地窖,可那已过去几月,地窖早已挖好,怎还有湿润的新土?
  探究的目光落在紧闭的地窖铁门之上,上头还挂有锁链。
  他上前轻触,眸底浮现一缕讶异之色。
  二叔院中地窖居然要用上好的玄铁?
  正伸手要勾住锁链,门外传来沉稳厚重的脚步声,谢琅肃神,挺身跃上院墙,翻了过去,用手攀正院墙上。
  院内高耸的树木正好挡住他大半。
  院门吱呀推开,来者是谢磐。
  可下一瞬却出乎谢琅预料,二叔进院后没燃灯没去回房中,而是直朝地窖而去,急不可耐地攥住玄铁锁链。
  正当谢琅挺身想看得更清时。
  “谁!”
  目光如鹰隼射来,谢琅轻快松手,在谢磐追来时早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回到书房,谢琅立刻换上一身月色长袍。
  心中已有计较——他二叔在院里藏了人。
  而夫人与那人认识。
  可夫人出嫁前在柳府深居闺阁,并未有密友。
  他在脑海中翻个遍,夫人与二叔都熟悉的人……只指向一人!一个说出来将震天溃地,不可置信的人!
  谢琅瞳孔骤缩,猛地攥紧扶手,因过度用力红木扶手发出咯吱咯吱的痛响。
  虽之前在夫人屡次失态时他有过怀疑,但他都没敢这么想!
  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何他与魏明昭寻母亲近两载却无可得。
  绷紧的脊背缓缓放松靠到椅背,他眯眼盯着眼前的虚无。
  今日已打草惊蛇,他得小心行事才是。
  一想到母亲应就在府中,他的胸腔里燃起熊熊烈火,炙烤着他。
  眼底郁色翻腾,后槽牙咬得紧,下颚线棱角分明。
  压入心底对夫人的不满又腾然升起。
  他们是夫妻,她为何要瞒他?
  嘭!
  他握拳重重砸在木桌上,瞬时木桌摇摇晃晃,几乎碎裂。
  谢琅重重咽下喉咙处得棉花,将拳攥得更紧。
  忽然,又一声石子击中窗棂声。
  谢琅沉沉望去并未出声,目光如锋利的剑锋。
  紧接着几声有节奏感的击打声,这是谢六有急事要禀的信号。
  他深吸口气,将复杂心绪重新压入心底,再起身时面色已与往常无异,一派清风霁月、端方克己之姿。
  打开门,谢六躬身垂头递来一个锦盒,一想到将要说什么便头皮发麻,不敢看向大人。
  谢琅接过锦盒,拿在手中左右看看,“这是什么?”
  听着里头隐有声响,打开一瞧,是三枚药丸。
  掀起眼皮瞥谢六一眼,“这样急,哪来的?”
  谢六做事稳妥,甚少这般急躁。
  谢六感觉到主子身上不再收敛的威压,紧张不已,直吞口水。
  谢琅又看谢六还弓着身子,不由纳闷,“站直了好好说。”
  谢六领命,以必死的姿态重重闭上眼后低声说,“这是夫人表兄今日于后巷赠与夫人的锦盒,三枚药丸各有用处,具体离得远却没听清。”
  感受到大人扫来的目光锐利如刀,谢六梗着脖子继续说道:“夫人甚是看重,应很重要。”
  谢琅闻言将锦盒放到鼻下,浓烈的药香钻了进来。
  谢琅垂眸思索片刻,背于身后的手指轻轻摩挲后道:“让府医过来一趟。”
  府医被谢伍从温暖的被窝中薅出来,到书房外头还打着哈欠呢。
  谢六立于廊下朝谢伍挤眉弄眼,谢伍了然,低声对府医说了句话,府医登时瞪大眼睛醒了个透,颤颤巍巍往书房那边去。
  府医进了书房,身后房门嘭地关上,吓得府医一机灵。
  谢琅端坐于长桌后,手指轻点桌面发出咚咚脆响,“您来瞧瞧这药丸。”
  府医连忙快步过去,小心翼翼拿起锦盒,刚闻言一股浓重的药香后脸上便闪过惊愕。谢琅没有错过府医神情的变化。
  先是惊愕,后震惊地张开嘴,甚至惊慌失措到以衣袖擦额头上浮出的汗珠。
  “是何药?”谢琅沉声。
  “老夫……老夫……”
  府医张了嘴,又合上,来回抿干燥的嘴唇。
  谢琅心思微沉:“说就罢,无妨。”
  府医胆战心惊,也不敢隐瞒,垂眼低声说,“若我没认错,这三枚药丸都是价值千金的古方。第一颗便是避孕神药,用了之后若不用解药,便断断怀不上身孕。”
  听到这,谢琅眉心猛然一跳,他攥住扶手,身体不由前倾,哑声问,“那第二枚呢?”
  府医飞快睃他一眼,身体抖如筛糠,“第二枚是……是假死药。”
  谢琅瞳孔骤然一缩,眉眼全是震惊,他不可置信扬起了声调,“假死?”
  府医连忙跪倒在地:“大人,老夫不敢骗您。这药丸我只在随师父学医时闻过一次,因这药丸里有一方神药味道霸道特别,我才记了这么些年。师父说这药早已失传,不知您神通广大从何处得到,但老夫真没骗大人!”
  半晌,在府医以为大人不会问时,头顶传来大人似近似远的沉哑之声,“那第三枚呢?”
  府医茫然摇头,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这第三枚我却真未见过。”
  谢琅挥手:“劳您晚上跑一趟,回去歇息吧。”
  府医连忙起身,知晓自己窥探秘辛恨不得脚底抹油赶紧跑,可到门口将要出去时,几经犹豫府医还是转过身,“大人,若我没记错,这第二味药丸用过后会有不良之效?”
  “是何?”
  “若这药丸是我师父说过的那方子,用过后假死之象能维持三日,至多七日之久。但弊处是,若是用不好,到底会亏空身子……”
  “亏空身子?”
  “是,大人。”
  “知晓了,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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