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婚正配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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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盼生与青橘守着小姐,让李嬷嬷回房歇息。李嬷嬷哪里肯呢?靠在外头的美人榻上浅眯片刻。
  后半夜小姐又起了热,几人又拿帕子擦拭。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终于彻底退热,几人这才松口气。
  天将大亮,嘉兰苑还有一摊子事。小姐倒下她们断不能都守在屋子里头,趁现在小姐退热睡得沉,便退了出去,一人一个时辰轮流照料。
  李嬷嬷一身老骨头,赵盼生与青橘让她先去歇着。
  “这头有我们,嬷嬷自是安心,等三个时辰后来替我们便成。”
  李嬷嬷熬了一宿实在困顿,脑子嗡嗡疼,不由锤头叹气,“这才跟小姐过了几月好日子,怎就这般娇气了,原来便是两日不眠也是无妨。”
  赵盼生:“嬷嬷说的是呢,快去歇息吧,我们在这头您就放心吧。”
  李嬷嬷走后,青橘也去了小厨房。青橘善厨艺,若小姐饿了,定是要吃面的,小姐身子也需补补,她先将汤底煮出来。
  人都走后,正房静了下来。赵盼生回到榻边又试了试小姐的额头,见不烫了,踌躇片刻后也随着她们出去了,回身将房门紧闭。赵盼生背对院子,垂眸站了好一会儿,转身招呼院里的小丫鬟赶紧干活,半点不许懈怠。
  昨日的雨吹落多少叶子,花草也被吹得歪歪斜斜,可得收拾呢。
  窗外扫帚声扫过石板唰唰作响,柳清卿缓缓睁开眼,怔然地望着头顶,眼泪从眼角淌落。
  第43章 和离后,谢琅必不会再顾惜……
  赵盼生思前想后,一咬牙一跺脚还是又推门进了房里,小心翼翼走到床前。
  看到小姐依旧双目紧闭好似沉眠,目光扫过小姐眼角,赵盼生抿了抿唇,上前一步低声,“小姐,不管有何事,身体才是本钱,青橘给您煮面了,我去给您端来,咱先吃饱饱的再想旁的事。”
  赵盼生不知小姐是遇到何事才如此颓然,明明醒了却没唤她们,但她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见小姐不应,正想继续劝说时,却见小姐睁开眼,却没看她,只看着上头。
  小姐寂静无光的目光,赵盼生心头一惊,随即心口跟被人捏着似的顿时默然。又听到外头的动静忙急声道:“小姐您等我,我去去就回。”
  将鸡汤面仔细端了进来,放到一旁矮几上,赵盼生刚捏起筷子要喂小姐,却看小姐又闭上眼。知晓这是不想被扰,赵盼生又将茶盏端来放好后,退了出去,安静守在门外头。
  整整三日,柳清卿烧了又退,又烧。中间摄政王妃派人来请小姐去王府做客,也让李嬷嬷打发回去。柳清卿这回病情凶猛,老夫人和谢琬琰都来看过,连侯爷和二爷都派人送了补品来,谢琅却并未现身,一次未归。
  朦朦胧胧,虚虚实实之间,柳清卿昏睡之际回顾了出嫁前的孤单冷落,也看到自己嫁人后的欣喜,失落和后来的幸福悦然。梦中像被温暖的花瓣托着,一睁开眼,却是一片凉意。
  如同被最亲密的爱人将她从悬崖边推落,柳清卿又躺了两日,在彻底退热后便勉强起身,恢复往日作息。
  无人知晓小姐遇见了什么事,只知大病一场后的小姐性情更加稳重淡然。病好后的小姐总是发着呆。许是近日天凉,原本总饭后去那棵柳树周遭走走,现在也不往那头去了。
  也不去问大人踪迹,不问大人可要回来用晚食,也不关切大人旁的事。
  接连十日大人都未回院中,倒是回了府,回府时却只宿在外书房。院里下人渐有议论之声,但因这些人都是后头跟夫人的新人,算是夫人的人,虽有议论但都是暗自祈求夫人可得坐稳正妻之位。
  李嬷嬷也劝她:“夫妻二人总有吵闹的时候,莫成了嫌隙。两个支楞巴翘的活人哪能没不乐意的时候?莫往心里去便是。”
  柳清卿静静注视着嬷嬷苍老的眼睛,这阳光一照,她才发现嬷嬷眼角的纹路如沟壑一般深。想来也是,嬷嬷随母亲去了柳府,没几年母亲就撒手人寰,嬷嬷在小应氏眼皮子底下护着她,将她拉扯大,想来已是心力交瘁,在她身边哪过了几天好日子。
  她面上浮现恬淡的笑意:“嬷嬷可喜欢如今的日子?”
  李嬷嬷一愣,不知小姐为何这样问,但下一瞬看清小姐眼里的心疼与怜惜,心里头瞬时跟人拿热火棍子搅了似的妥帖,让她眼皮子发热。她佯装没看懂似的豪爽笑道:“当然喜欢,如今这日子多么舒坦!老奴也是借到小姐的光了!”
  柳清卿闻言敛眸,伸手握住嬷嬷已满是皱纹的手,饶是嬷嬷面上上了妆看着颇有精神,这双日日干活的手却藏不住往日艰辛,指腹缓慢抚过嬷嬷手上冻疮的瘢痕,手指上裂开的口子。
  什么都没说,也好似都说了。
  李嬷嬷已经泛热的双眼立刻就止不住的水意,又看小姐摸她手上难看恶心的口子,臊得脸上也热。她们主仆俩心有彼此,却很少这般粘腻,而且小姐怎能碰这恶心玩意?哪怕是她身上的也不行!李嬷嬷跟火烧似的浑身难受,想逃。她也看不得小姐哭。
  趁外头有人喊她,李嬷嬷立刻抽回手猛然起身,站着嗫喏两声到底词穷没说出什么,脚底抹油跟泥鳅似的赶紧跑了,留柳清卿在原地。
  等李嬷嬷都出去了,柳清卿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半晌后才看向院子里忙碌张罗、浑身是劲的嬷嬷。
  “那便让嬷嬷余生都过这般好日子,可好?”
  明知李嬷嬷听不见,她还是轻轻出声,正此时,仿佛有感应一般,李嬷嬷也回头向她笑,那脸上的皱纹像盛开的芙蓉花。
  “嬷嬷,那边说定了!”她微微扬声。
  隔得远,李嬷嬷根本听不清她说的什么,但见她是笑着的,也跟着笑的更开连连点头。
  见她无事,李嬷嬷又去忙别的。待看不见李嬷嬷的身影后,柳清卿脸上浅淡的笑意便消散,她目光空洞,面无表情地盯着前面的虚空。
  近几日她想了颇多,只觉生活无趣。
  嫁人前寄人篱下惹人厌烦,嫁人后仰人鼻息不得自已。
  往常站在这院中,只觉浓情蜜意甜得很。现在仰头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天啊,却觉得喘不过气来。她知谢琅许久未回,也知她病时谢琅也未回来看过一眼。若是放到从前,得哭成泪人。可经那冰凉的雨夜后,只觉得他未归甚好。
  她不知如何面对他,好似也跟外头隔了一层水膜一般。
  心里头乱得很,她应是感恩,谢琅到底将她从柳府捞出来。可一想明明以为已两情相悦,对方却暗中打算好三年后就要和离,就顾不得感激他了。
  哪怕告知她一声呢,她又不会像恶虫一般赖着不走。
  现下她在他眼中,会否也跟柳府那些人似的,瞧她是个累赘?
  柳清卿整日都在想,她该如何是好。和离后她能去哪。
  他对谢琬琰说怎知她无处可去?可她能去哪?
  她真想去问问谢琅她能去哪!
  谢琅说是三年,但并不作数,说不上过几日就要与她和离,她能如何?她根本没有回环之力,当然是尊贵的侯府世子说如何便是如何。
  柳清卿人瘦了一圈,心里头也轻了。
  柳清卿倒没甚旁的想法,只觉茫然不已,又觉这侯府无趣。经谢琅那冷口冷言那遭之后,这偌大的侯府都变得冷肃威严,令人难受。
  她兴许是拖累了谢琅,若无她,谢琅能觅得合心意的佳人美妇。
  只一想,许多事便说得通了。
  怪不得成亲时不圆房,同房后也掐着日子,一月两次,断不多的。半点不想多碰她,好似她会脏了他似的。
  想着想着,泪珠无知无觉地滑落。还是脸颊感受到凉意她才发觉,柳清卿连忙将眼泪擦干,轻叹口气。
  原来,谢琅与柳许柳元洲并无二致。一想到这,什么都淡了。
  她所求的,仅是有人能将她放在前头。
  没人帮她,她也无人依靠。
  压在心底的愤懑到底没忍住,直冲头顶——都说柳清滢好,那便给他柳清滢好了。
  也许此生她就没那运道——无人会将她放在前头。
  她总是轻易被抛弃的那个可怜人。
  一阵腹痛痉挛,窒息之感猛然笼罩全身。
  柳清卿扶着门头连声咳嗽,她头一次认真想,她今生所求到底是何?难不成就这样带着他人的嫌弃没皮没脸地在侯府佯装不知地熬下去吗?
  “小姐”,
  赵盼生不知从哪蹿出来的,一把扶住她,往后瞧一眼便低声说,“小姐来月事了,可是腹痛了?我这就去给小姐装汤婆子去。”
  赵盼生利落,一边拿来干净的一群一边唤来青橘。青橘立时跑去小厨房煮上姜汤。
  李嬷嬷瞧见不对劲也赶紧回来,不由分说把柳清卿塞进被衾,嘴上止不住念叨,“小姐最怕受寒,这次又着了凉,可得好生养着才是。多躺两天又怎了,侯府少小姐一个还不过了吗?若是不行,咱寻个由头去郊外的庄子住上一段,好生养养。”
  说话间就将柳清卿团成个团塞进被里,柳清卿任李嬷嬷摆弄,虽然心里头止不住的难受,但是此刻心里暖呼呼的,起码在李嬷嬷这,她最重要是不是?
  “嬷嬷,若我离府惹人不悦可如何是好?”她鼓起勇气问。
  李嬷嬷闻言却瞪她一眼,“不悦便不悦,小姐作何总想他人如何,先想想自己才是真章!贵人赏小姐那么多金锭子,在哪过不好!”
  柳清卿展臂紧紧搂住李嬷嬷的腰,将脸贴在李嬷嬷温暖的怀里,藏起泛红的眼。
  从正房离开后,李嬷嬷心里躁得慌,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她能没瞧出来小姐和姑爷遇着事了吗?当她这五十多年的米面咸盐白吃了不成!
  李嬷嬷直朝外书房而去,她倒是要问问谢大人,她家小姐是哪里做得不好了,让他这般冷着?
  气势汹汹地去了,没想到却被谢伍拦在门前。
  谢伍倒是恭敬,先跟李嬷嬷行了礼才道:“嬷嬷可是来寻大人的?”
  将李嬷嬷悄悄请到一旁,满面纠结犹豫,见嬷嬷老脸将怒时才低声开了口,“大人外出又受了伤,怕夫人忧心,这才在书房养伤不敢让夫人瞧见。还烦请您在夫人那头多说些好话,过两日应就好了。”
  说话间书房门开,小厮端着满是血水的盆行色匆匆。
  李嬷嬷脸又红又白,虎着脸瞪着谢伍,“大人真受伤了?可严重?”
  谢伍左右瞧瞧,掩唇低声,“与往常相比倒是不严重,不过到底是让刀伤着了。”
  李嬷嬷仔细打量谢伍,这时已信了大半,不由叹口气,想开口说什么,又重新闭上嘴,最后颇为无奈地说了一句,“那请大人伤好些后赶紧回去瞧瞧夫人吧,这夫妻总不见面也不成啊。”
  谢伍连连点头,“嬷嬷说的是,我都记着呢。这两日夫人身子可好些了?”
  李嬷嬷颔首,却略有犹疑,“好些是好些了……但……年轻人的事我也不懂……”
  那头有人唤谢伍,李嬷嬷这兴师问罪还未见到正主便草草收场,自得离去。待瞧见李嬷嬷拐了出去后,才眸色复杂地看向书房,也像嬷嬷刚刚似的,轻叹口气。
  正此时,摄政王府也热闹着。
  惯不着家的李郢今日忽然回了,这小霸王回府,整个王府都绷紧了弦。
  李郢利落下马,将缰绳抛给门房就往府里跑。没跑两步想到什么忽然止步,回身倒着走,扬眉问跟在后头的下人,“我父王今日可在府中?”
  管家匆匆赶来,忙答道,“王爷正在书房呢,少爷可是要去寻王爷?”
  李郢撇嘴,谁要找他?
  又追问,“父王可是在忙?”
  管家点头,“有贵人在。”
  李郢眼睛一亮,身形轻快便如飞鹰一般向画舫而去。
  原是黏人的堂兄来了,那父王一时片刻脱不了身。他可得快快去寻母亲,不然等会又得被父王赶走。
  他今天有正事呢。
  待快到湖边,李郢忙刹住脚,一边脚步轻盈往画舫走,一边低头整理衣衫,又摸摸发型可还立整。从怀中掏出锦袋,里头放着两枚玉簪,见完好无损才松口气,又小心塞回怀中。
  这是他亲手给母亲和姐姐刻的玉簪呢,也不知道她们会否喜欢。
  一想到她们惊喜的模样,李郢的心就怦怦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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