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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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不了?
  纪宁皱眉,“那究竟严不严重?会不会留下隐患?”
  青年医师抬眼瞟他,见他瘦得跟竹竿似的身子,两个这样的加起来,都抵不过躺着的这一个壮实。
  他道:“放心,他底子好。倒是你,等一下看完他,我就来给你看。”
  血迹一点点被清洗,露出了医师所说的那块伤口,足足半个指节长。
  纪宁顿觉脑袋眩晕,胸闷气短。他身子不受控地晃了晃,身后侯远庭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稳。
  “你没事吧?”侯远庭眉头紧皱。
  纪宁推开他的手,扶着额头缓了缓,强打起精神道:“这里有我看着,你去上面尽快清点出伤亡人数,安置伤员,整备启程。”
  侯远庭不放心,定定看了他几眼,方才应下,“是。”
  那头,老医师拿着碾好的药粉走到床前,为萧元君上药包扎。
  这场风暴来势汹汹,船上人员多少都挂了彩,唯一的区别就是轻重不一。
  醉颜和兰努尔万幸抓住了那根麻绳,巨浪来袭时,二人才没有被卷入水中。
  不过一个折了胳膊,一个昏迷,也没好到哪儿去。
  如此算来,偏偏最是病秧子的纪宁,反倒成了几人中安然无恙的人。
  依次查看完几人的伤势,纪宁便寸步不离地守在萧元君的房中。
  这场无妄之灾叫人心有余悸,尽管身心俱疲,他也丝毫不敢睡去。
  萧元君的额头缠了纱布,不知是不是枕上散开的青丝衬托,纪宁越看越觉得他的面庞白的有些过头。
  想起不久前经历的一切,他现在才惊觉害怕。
  若他那时没有抓住萧元君,他会不会后悔没有将绳子第一时间丢给他?
  可那时阿醉和兰努尔的情况更危急,容不得他犹豫。
  明知自己的决定分不出对错,但频频瞧见萧元君受伤的额头,纪宁便如坐针毡。
  他竟也害怕,等萧元君醒时无法向他解释。
  一场风暴扰得人快忘了时间,在房中坐了两个时辰,窗外亮起天光。
  纪宁坐在桌前支着脑袋打盹,外面阿醉敲门,“主子,是我阿醉。”
  纪宁撑起眼皮看了看床上的萧元君,见他没醒,随后起身开门。
  门打开,阿醉吊着左胳膊,右手提着食盒。
  进了屋,他先是看一眼萧元君,而后道:“主子,你去歇歇,我来守着。”
  纪宁摇头,“你自己都还是伤号。”
  阿醉不以为意,“不碍事,养它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说罢,为证明自己没问题,他单手取出食盒里的一碗粥三碟小菜,一一摆好。
  几经波折,又熬了一夜,纪宁的确有些扛不住。
  纵使如此,他仍没有打算松口离开的意思,“等陛下醒来,我再休息。”
  “主子!”阿醉气不打一处来,“你的身体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别没等他醒过来,你先昏了。”
  事关萧元君的安危,纪宁不敢懈怠。
  他意已决,沉默半晌后试图转移话题:“兰努尔呢?她醒了吗?”
  阿醉叹气,“还没醒。不过她好着呢,浪来的时候我护着她了,一点事儿没有。”
  一点事儿没有?
  纪宁惑道:“那她怎么还没醒?”
  阿醉将粥搁到他面前,“主子,你多操心操心自己,少、操、心、我们。”
  他态度强硬,“等你吃完饭,立刻回去休息。”
  纪宁实在没有多余心力争辩,他闷闷地叹了口气,端起那碗粥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心中只祈祷等他的粥喝完,萧元君就能醒来。
  然而,阿醉并没有让他继续等下去。
  待用过早膳,他便骗纪宁饮下安神的药,等人一睡着,就将人送回了房间。
  是夜,几处房间都悄寂无声,唯独船舱最东面的卧房里亮起了烛光。
  兰努尔披发坐在床边,环视全然陌生的环境,心下惊疑,“这是哪儿?”
  屋外,守夜的丫鬟见屋里亮光,遂推门入内。
  瞧着苏醒的人,丫鬟喜道:“兰姑娘你醒了?”
  兰努尔皱眉,疑惑地看着她,“你是谁?这是哪儿?”
  丫鬟笑容一滞,转而心惊,“姑娘别吓我,我是纪大人派来照顾你的丫鬟,这是纪大人南下的官船。”
  纪大人?
  纪宁?!
  南下?!!
  兰努尔如大梦初醒,不可置信,她抖着声音道:“你说的是纪宁纪大人吗?这是哪一年?”
  她看见丫鬟哆哆嗦嗦开口,回答道:
  “元瑞,二年。”
  第68章 重生的秘密
  纪宁醒时发现自己换了地方,不消多想便猜出是阿醉的手笔。
  他抬手遮了遮漏进屋内的天光,方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
  坐在床边,不知是安神药遗留的药效还是何故,他的脑袋被一阵剧烈的眩晕缠绕。
  他扶着额头,闭眼喘息了片刻,才堪堪缓过神。
  “阿醉——”他轻叹,拿起床边整齐叠放的衣物,穿戴整齐后,出门寻去萧元君的房间。
  到了地方,房门紧闭。
  纪宁站在门外,听见里屋隐约有对话声,似是侯远庭在禀报船舶修缮事宜。
  如此,纪宁遂止了敲门的念头,站在门外静静等候。
  耳边的话音断断续续,多是侯远庭在说,偶尔萧元君回应几句,也不过是简单的几个字。
  再度听到他的声音,纪宁竟莫名的感到紧张。
  不多时,里间的声音停了,好一会儿后,纪宁听见萧元君问。
  “右相怎么样?”
  侯远庭回答:“回陛下,纪大人无碍,现下应当在房中休息。”
  萧元君沉默,而后道了句“好”,再无下文。
  寥寥几句,隐露不悦。
  里间,侯远庭告退,房门打开,纪宁与其在门外撞个正着。
  侯远庭不出意料地冷了冷态度,“见过大人。”
  纪宁不语,点头回应。
  二人别过,待人走远,纪宁叩响房门。
  屋内,萧元君答话,“进来。”
  纪宁施步入内,甫一进门,便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草药味。
  想来萧元君应是刚换过药。
  他一面想着,一面看向床榻上的人,果真见他额上缠绕的布条,换成了更为轻便的纱布块。
  “臣,参见陛下。”
  萧元君侧过脸,面色平静,开口却唤他,“右相怎么过来了?”
  纪宁心头一跳,“臣过来看看陛下伤势。”
  他一顿,又道:“此外还有一件事,想同陛下解释。”
  萧元君的不悦他已察觉,便不能任由误会继续发展下去。
  似是知他要“解释”什么,萧元君静静看了他一眼,随后有些逃避般的移开了眼,“你说。”
  纪宁抬头,心中忐忑,“风浪来袭时,臣没有将那根麻绳及时抛给陛下,让龙体受损,臣有错。”
  萧元君听着,黯黯垂下眼睫。
  纪宁续道:“当时阿醉和兰努尔两个人,周遭都没有支撑物可供他们避险。因此风浪来袭之际,我才选择将绳子抛给他们。而,陛下你,你离我最近,我……”
  饶是知道自己的决定没有错,可后面的话,纪宁实在难以继续。
  他越是有理有据,越是心虚不安。
  而萧元君,便越是沉默。
  索性纪宁不再往下说,只是道:“陛下心中不快,尽可直言。”
  “……”
  床榻处迟迟没有回音。
  萧元君不知在想什么,好半天后牵出一抹笑,“我理解。”
  是“我理解”,不是“我不介意”。
  纪宁愁眉。
  萧元君脸上的笑容扩了一轮,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
  他一反常态送客道:“我有些困,你回去歇着吧。”
  见状,纪宁黯然失色,他心知这芥蒂一时半会儿难以解开,更是无话可说。
  他一贯不会说哄人的话,和人干瞪眼对望良久,他妥协道:
  “臣……晚些时候再来。”
  萧元君没有拒绝,也没有应允。
  纪宁等不来回答,便当他是默许,随即转身告辞。
  目送人离开,萧元君嘴角的笑容渐渐回落。
  确定人真的离去,他眼中泛起一阵失落。
  他刚才说的“理解”,是真的理解纪宁的选择。
  纪宁没有错,可明知道对方没错,他依旧说服不了自己坦然接受。
  他以为,起码在风浪来临前,他都以为自己在纪宁心中有一席之地。
  然而事实是,他再一次成为了被放弃的那一个。
  萧元君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是他?
  纪宁为什么总是放弃他?
  就像前世一样,纪宁放不下所有人,唯独放下了他。
  一路走回房间,纪宁始终心不在焉,因而当兰努尔突然出现敲响房门时,他罕见的失了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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