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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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宁淡然一笑,“多谢小师父提醒。”
  至于后果,他早已清楚。
  对于他而言,从来都只有一种结果——死。
  唯一的不同之处,只有早晚的区别。
  与其苟延残喘,一口气拖个十年八年,他宁愿只活这短短几年,却能像个正常人一样。
  看出他意已决,两角倒还有些失落,他行了一礼,念念不舍地跟随阿醉离去。
  刺杀案结案后,纪宁的禁足跟着解除。
  萧元君养伤到第四日,重新开始上朝。
  上朝第一日,纪府的马车照例停在宫门外。纪宁披着狐毛大氅下车,脚刚踩进雪地,自不远处,海福领着一队人马抬轿走来。
  纪宁当他是要出去,遂问道:“公公要去哪里?”
  海福躬身,“右相大人晨安,老臣奉旨来接大人进宫。”
  闻言,纪宁与阿醉面面相觑。
  依照惯例,朝臣们上朝都是徒步入宫,可从未有过特例。
  今日这是怎么了?
  大抵猜出对方心中所想,海福解释道:“陛下体谅诸位大人冬日上朝之辛劳,特下旨,即日起安排轿辇,接送各位大人出入宫。”
  话虽如此,纪宁仍心存怀疑。但再耽误下去就该误了时辰,他同阿醉交代了几句,随海福坐上入宫的轿辇。
  本以为萧元君下旨施轿就够稀奇了,谁知一进轿子,纪宁又被轿内布置惊了一跳。
  软垫,毛毯,靠枕,火炉,手暖,甚至细致到还备了一套换洗鞋袜和衣物。
  纪宁目瞪口呆,转身看海福。
  海福笑眯眯道:“都是能用上的,也是为了方便诸位大人。”
  其它的能理解,纪宁指着崭新干净的衣物和鞋袜问:“这些呢?”
  海福笑得越发喜庆,“陛下吩咐,担心雪天地湿,万一大人们湿了鞋袜衣裳,可以及时更换,不至于感染风寒。”
  第38章 新春佳节
  萧元君的体贴让纪宁不免惊疑,但眼看一辆接一辆的马车从旁经过,证实了海福所言不假,纪宁遂打消了顾虑,坦然入座。
  有了马车的护送,从前难走的路今朝也走得格外顺遂。
  不出一刻钟,马车到了地方,纪宁褪去披身的大氅,整了整朝服,方才掀帘下车。
  入了殿,人已到的七七八八,众人见他来,齐齐噤声行礼。
  纪宁各自点头回应,径直走到自己的官位上立定。
  今日是他解禁后第一天上朝,虽未看出明显异样,但他还是从众人的缄默中察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他进殿后不久,侯严武与侯远庭也走了进来。沉默的朝堂在二人踏入的一刻,霎时重归活跃。
  人群迅速簇拥到二人身边,更多的是奔着侯远庭而去,不多时,纪宁就听见耳边传出各色恭维的话语。
  “侯城尉此次护驾,实在英勇!”
  “侯将军教子有方,侯城尉亦是不负众望,我朝能有城尉这样的儿郎,幸事一桩呐!”
  “侯城尉此番立功,定能得陛下嘉奖……”
  前世,侯远庭在遇刺事件中擒拿敌首,护驾有功,被萧元君提拔至侯家军,任军中前锋。
  此后,他多次带兵剿匪平乱,又立下不少战功,一时间风采无限,声名更有远超纪宁之势。
  那时京都城总有人拿他和纪宁暗中比较,说他们一个是后起之秀,一个是拍岸前浪,一个前途无量,一个……一言难尽。
  想至于此,纪宁不由回头,他的视线落到人群中心,侯远庭的身上。那人穿着新做的盔甲,头发被红束带高高扎起,无不彰显意气风发。
  如此年轻而康健,怎么不是前途无量呢?
  纪宁撤回视线,将眸中杂陈的情绪一一压下,继续无事般抬起头,独自伫立。
  殿中的热闹持续到早朝开始,海福入殿,不一会儿萧元君露面。
  纪宁有意打量着龙椅上的人,仅休养了三日,此人脸上的血色已恢复如初,全然看不出病样。如此,他倒放了心。
  和前世一样,早朝一开始,萧元君便将此次护驾有功者依次封赏。
  侯远庭晋前锋,郭城赐田地金银,上到将领,下到侍卫,共赏了百来号人。
  海福宣旨完毕,朝中一派喜气。
  就在众人以为封赏结束,座上的萧元君忽然开口。
  “此次还有一人护朕于危难中,最应重赏。”
  闻言,朝堂静了一默。
  众人望向帝王,却见帝王正看着纪宁。
  随后就听萧元君道:“右相指挥令司暗中护驾,活捉北狄刺客,功不可没。右相,你想要什么?”
  纪宁眼中闪过迟疑,前世这个时候,他在萧元君大行赏赐过后,第一次在朝堂上公开提出自己的变法主张,惹得君王不满,百官扫兴。
  见他迟迟不应答,旁侧赵禄生低声提醒:“纪大人,快去。”
  纪宁回过神,上前两步,“臣职责所在,不敢为自己求赏。”
  他顿了一顿,缓缓抬头与帝王对视,“臣,想为启国求一道圣旨。”
  此话出,满堂唏嘘。
  众人均好奇所谓的“为启国求一道圣旨”是何意,唯有赵禄生迅速察出他的意图。
  纪宁直言道:“十国来朝已毕,拟定新法一事应当提上日程。臣以为,新法当以废除‘官位恩荫’为要事,广开科举之风,不论门第,以才能为重,引天下能者入仕。”
  话音落,堂上登时一阵躁动。
  有人质疑纪宁在胡言乱语,有人暗责他忘本,亦有人连连否决他的提议。
  赵禄生更是急得站了出来,“陛下!新法关乎国计民生,纪大人的提议还欠考量,万不可采纳。”
  一人出,剩下的官员跟着站出来反对,其中不乏言辞激烈者。
  所有人的反应都在纪宁的预料之中,他低垂着目光,等待帝王如前世一样勃然大怒。
  然而等来等去,等到愤怒的官员全都息声,他只等来萧元君不咸不淡的一句。
  “此事日后再议。”
  日后再议,不是不必再议。
  纪宁不禁诧然,他看向萧元君,想看看对方此刻的神情,可当他投去目光时,萧元君早已离座,只留下一道背影。
  单是那背影,都未透出半点怒意。
  见此,纪宁反而不明白。萧元君不应该气他先斩后奏,气他忤逆自己吗?
  怎会如此轻描淡写?
  帝王的一句“日后再议”,不止让纪宁乱了头绪,更让不少人慌了神。
  退朝后,官员们三两结伴地走出大殿,人人脸上都是一副被扫了兴的郁闷。
  出宫的路上,几位尚书们走在一起,窃语阵阵。
  兵部李尚书忧道:“陛下说‘日后再议’,是不是就证明陛下真有打算依了右相?”
  张尚书嗤鼻,“若真依了纪宁,那还了得?皇城百来号京官,谁不是有点家世背景的,就连他纪宁不也有个统帅父亲?”
  旁人附和道:“可不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他爹是大元帅,如今他位高权重,就来砸我等儿孙的饭碗。早年怎没看出他是这种过河拆桥的人?”
  在几人身后,侯严武与侯远庭一前一后走着。
  侯严武一路无话,终是侯远庭先忍不住。
  “爹不担心吗?”
  侯严武冷哼,“担心什么?担心就凭他一个右相,能反了启国的天?”
  “再说。”他侧目,“他要立新法,陛下还不一定同意。就算同意,又碍着你我什么事?你我今日的成绩,靠的又不是旁人。”
  侯远庭点头称是,顿时心安了不少。
  彼时,万岁殿内,赵禄生与纪宁一下朝就被萧元君传召。
  去的路上,赵禄生数落了纪宁一路,二人争论不休,直至吵到了萧元君的案前。
  帝王书房内,萧元君端坐案前,听着阶下二人一人一句,倍觉头疼。
  赵禄生气了一路,仍觉气愤,“纪大人!之前不是商量好了,新法要我等商讨完再提及吗?你今日贸然行事,岂不引得朝堂动荡?”
  纪宁被他念得耳朵都起茧子,“赵大人,从前你说十国来朝在即,暂将此事搁置。这一搁,搁到当下这个节骨眼也不曾看你出声,你无心变法,那我自然要替你上心。”
  “何为替我?谁说老夫无心变法?”赵禄生气得跺了两下脚,“你这人固执难劝!你上心,你主动,那你今日提完后有几人支持你?”
  纪宁无谓道:“若无人支持就不做不提,岂是朝臣,分明庸臣!”
  “你你你……”
  赵禄生结舌,唰地扭头看向萧元君,“陛下!您倒是说句话!”
  萧元君一惊,随即在二人的注目下,他抬手捂住自己的伤处,发出一声吃痛的抽气声,“朕的伤口。”
  气头上的二人见状,同时变了脸色。
  赵禄生转身就要传太医,纪宁径直走到案前,欲上手查验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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