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许侯夫人 第1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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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怀如轻轻叹了一声,“我昨日还去探过皇后娘娘, 娘娘虽未见我,我却听闻娘娘精神尚可, 不可能立时殡天。”
  陆慎如压眉不言。
  这道封后诏书,他已期盼多年了。只要娘娘做了皇后,外甥逢祯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上嫡子, 是太子的唯一人选。
  但他实在没想到,皇上的封后诏书竟此时到了,而皇后还没殡天。
  皇上突然有此密诏相传,是什么情形?
  他转身叫了人过来,“行宫可有消息传来?”
  说着又打发了人,“速去行宫探得皇上状况!”
  他吩咐下去。
  崇平不时来报,说行宫眼下还没有消息过来,但过了两刻钟的工夫,互有先前陆慎如派过去每日问安的人,折返而回。
  “侯爷,见不到皇上了!”
  话音落地,姐弟二人不禁对了个眼神。
  行宫看来真的出状况了。
  只是他们远在京城,无法立时探知行宫之内的事。
  陆慎如立时再派人手不断往行宫而去。
  陆怀如沉默深思。
  就在这时,山房别院的侍卫突然来报,倒那汉人细作,有话要禀侯爷。
  陆慎如未再动刑,养了此人多时,为的就是这一天。
  此刻行宫尚无消息传来,他直接道。
  “带他过来。”
  *
  京外。
  杜泠静跟随廖先生,见到了父亲身边的幕僚楚牧。
  眼前的人瘦弱羸弱到,几无当年追随父亲的风姿。
  杜泠静险些没能认出他来,而他亦反复看了杜泠静许久。
  “姑娘,已然长成大姑娘了,阁老若还在世,眼见姑娘如今模样,不知如何心绪?”
  杜泠静鼻头一酸,眼眶亦发热。
  她问楚牧,“先生,您这些年在何处?缘何不回青州寻我?”
  但她问去,楚牧只摇头。
  “非我不想找姑娘,而是这一程凶险,阁老出门前就有交代,刀山火海他自去,盼姑娘安稳留在家中,三郎能护好姑娘。”
  这话说得杜泠静微怔,“三郎……”
  她想起三郎在爹过世之后,特特寻到陆惟石,同他说得话。
  “爹将我全全托付给了三郎?”
  “是,不然阁老怎能安心离去?”
  “所以父亲当年到底回朝堂去做什么?又因何半途丧生?”
  她问出了这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楚牧极长地叹了口气,廖先生给他续了茶,他道谢。
  “阁老许多事,并不曾与我直言,兴许是涉及太深,说出口便是祸害他人。”
  他道,“但阁老说他是拂党中的一人,是拂臣。什么是拂臣,为了家国百姓,哪怕违抗君意而为,便是拂臣。”
  “我最初想,阁老也好,又或是廖先生与我们这些人,我等皆是拂臣,是该为家国不顾个人安危。”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
  “但直到今岁,我终于在京城认出了那个当年引阁老上山的人,我才知道阁老这话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父亲本不该上那座山,他果然是被人引上了山去,遇了山洪。
  杜泠静嗓音微抖,“是谁?”
  楚牧默然看了她的眼睛。
  “是陆侯爷的表弟,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魏玦。”
  话音落地,杜泠静耳中一空。
  有关魏玦的一切奇怪行径,如同海浪一般,拍在她脚下。
  难怪他给她送了极其重的礼道贺,难怪他京中与她再遇,她提到他从前最是敬仰的她父亲,他沉默不厌,难怪他不肯再娶年嘉,难怪连保国夫人都看不懂他,而他却在前些日,父亲的忌日,同窦阁老一样,独自出现在澄清坊里……
  而这时,楚先生又开了口。
  “那锦衣卫指挥使魏玦,只是领命办事而已。”
  杜泠静抬眸看去,楚牧低声。
  “真正给他下令,让他除掉阁老的人,只可能是一个人……皇上。”
  前面听到魏玦的时候,她已经知道这个答案了。
  皇上不喜父亲新政的主张,让杜阁老将他荒废的新政通通收掉,她以为君臣正见不同也是寻常,但皇上却令魏玦,私下里杀掉了父亲……
  她沉默了。
  倒是楚牧又问她,“姑娘嫁了陆侯爷,陆侯待姑娘如何?”
  他没找上侯府门去,也没让陆侯的人跟来,正是因为陆侯与魏玦和皇上,都太过亲近了,他拿不准。
  但杜泠静告诉了他。
  “侯爷虽是领旨娶我,但……”她抿唇轻轻笑了笑,“但他是父亲在世时,就为我定下的夫婿。”
  楚牧讶然,又瞬间松快一笑。
  “竟是如此,我唯恐姑娘落入了龙潭虎穴,没想到竟是阁老的安排。”
  他道,“阁老既然为姑娘定下侯爷为夫婿,想必早已料到,乱世之中,只有侯爷这等强而有力的男人,才能护得姑娘周全。”
  这话说得杜泠静,不由地想起了去岁中秋之前。
  父亲过世之后,她的日子看起来平静安稳,她以为自己可以在勉楼修书一辈子,却不曾想,叔父差点为了那一时的利益,越过她与族里,将她嫁给邵伯举,给邵伯举续弦。
  若入乱世,寻常百姓不可保,她是阁老独女,亦不可保。
  反倒是陆惟石非要娶她,打乱了叔父和邵伯举的交易。
  杜泠静突然想到三郎,会否三郎也看到了这一处?
  他在碎纸片上写下:世道将乱,病体残躯何以抵挡?拖累而已……
  杜泠静闭起了眼睛,突然而至的真相令她思绪翻腾如浪。
  楚牧又趁着尚有精神,跟她说了些话,杜泠静压下纷乱的心思,将这些俱都听进了耳中。
  但楚牧说着说着,精神就明显不济起来,言语之间渐渐混乱。
  廖先生跟杜泠静摇了摇头,“静娘先回去吧,若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之后再问也是一样。”
  杜泠静拜托廖先生照顾楚牧,告辞离去。
  马车吱吱呀呀地往京城而去,烈日几乎将人晒化在进京的大道上。
  杜泠静反复想着皇上令魏玦除掉父亲之事。
  而就父亲生前所言,他显然也知道皇上并非明君,可他更抱着无法返回的决心,毅然折返朝堂。
  拂党,拂臣。
  为了家国百姓,违抗君意而为,便是拂臣。
  那么父亲要“拂”的,就是皇上。
  而父亲,是否还知道旁的关于皇上的事?
  杜泠静瞬间想到了三郎留下的纸页上,提及的有关皇上生母魏妃之事。
  三郎可是少年就高中一省解元的人,他最是机敏警觉,又有从蒋氏族内得来的不为人知的消息,会都在多年整理朝堂之事后,对于魏妃甚至皇上,有不同寻常的猜测?
  她思及此,直接令人转道,“去红螺寺,我要见蒋太妃娘娘!”
  红螺寺。
  朴嬷嬷给杜泠静上了茶和点心,就下去了。
  禅房里独留杜泠静与太妃娘娘二人。
  杜泠静把关于魏妃的疑问,问出了口。
  “魏妃……”蒋太妃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及这过世近四十年的旧人。
  “静娘想要问她何事?”
  杜泠静想了想,“您是否知道关于魏妃娘娘身上,说不通的奇怪事?”
  这话一出,蒋太妃便抬头看了她一眼。
  “静娘当真要知?”
  杜泠静肃了神色,定定地点了点头。
  蒋太妃默了几息,缓声开了口。
  她说魏妃是忠庆伯府魏氏的人,因着非是嫡枝,出身不算高。魏妃是在她之后才嫁了先帝。
  “她性子偏安静怯懦,出身不高,偏偏过门多年皆无所出,也就是先皇后娘娘仁善,并不为难妃嫔婢妾。但魏妃还是郁郁,某次染了风寒之后,一直不愈。”
  蒋太妃叹道,“我见她可怜,便跟她提议,让她离开王府,往外面养病,也算能散散心。”
  她说魏妃去求了先帝的孝容皇后,得了应允就去了外面养病。
  “她这一去,去了一年有余,我还与她通过几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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