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许侯夫人 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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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落地,男人英眸一瞪。
  书房里气息瞬间紧压了下来,房内房外冷凛之气森然。
  “你敢让夫人在外面等三个时辰?!”
  管事一顿,扑通跪了下来。崇平也刚从外回来,听那管事说这话,倒吸一气。
  男人则青了脸色,快步往外,直奔厅里而去。
  “泉泉……”
  谁料到了厅里,他迈步到屏风后面,却见屏风后只有一盏空掉的茶碗,人却连影子都不见了。
  “夫人呢?!”他问。
  厅里的管事也不知道夫人何时走了?
  陆慎如以为她回了正院,转身就要往内院去,好在有小厮上前回话,说夫人接了个急报,“回侯爷,夫人方才着急套车出门去了。”
  *
  邵伯举自尽的消息,昨日折磨了杨金瑜一整晚。
  她原本也跟众人想得一样,听闻皇上放出话头,可能要慈悲饶恕,欣喜不已。可邵伯举竟在这个时候自尽了,邵伯举一死,皇上一碗水端平,便不能再放过她两个弟弟。
  她母亲荣昌伯夫人又晕死了一回。
  兴许不出正月,皇上就要发落她两个弟弟了。
  眼下除了侯爷和贵妃,再没人能救他二人。杨金瑜只觉自己快疯了,她那丈夫更是连守岁都没来她院中。
  她只能自己想办法,她还有什么办法?
  她在那陆侯夫人面前挑拨,想让那陆侯夫人跟侯爷闹,偏那人性子沉得跟水一样,不管倒进去什么,都仍旧静默流去。
  那么与其再从她这里下手,不若直接挑拨侯爷与拂党。
  杨金瑜想不出办法,直到刚才有人来报,说那拂党中与侯爷最是不睦的廖栩,离京归乡去了。
  她突然冒了个念头。
  那廖栩显然是碍于陆侯的威压,才万般无奈出走。
  若是他被逼离去的路上出了事,那些拂党会不会跟侯爷离心又翻脸呢?
  她思及此,立刻叫了人手,这就往京外而去。
  *
  杜泠静被人耽搁了几息。
  她在京外遇上了外城开书肆的章先生。
  章先生也因着拂党被邵伯举追杀的事,躲了起来。他跟拂党众人都有联系,彼时又在邵伯举眼皮底下,干脆跑到乡野躲了数月,年前才刚回来。
  杜泠静还未及亲自见他一面,但阮恭却替她送了年节礼给章先生,又同这位在京经营书肆的章先生,提及了杜泠静要弄清楚一路引她来京的八部宋本,怎么就突然出现的事。
  章先生听阮恭说起,也觉有点奇怪,“京畿自是什么高深之人都有,但连着出八部珍贵宋本,也确实稀罕。”
  他道会替杜泠静留意,这会见杜泠静恰从他门前经过,便道。
  “静娘往何处去?先前那八部宋本的事,我这里有点眉目了。”
  杜泠静都快把这事忘了,但她非是为此事而来,眼下先匆促道谢,然后问了他。
  “章先生可见廖先生了?廖先生离京从哪个城门出去了?”
  不巧,廖栩走前还真就来章先生的书肆铺子,跟他道了别,道是这一走,回乡伺候老母,彻底归于田园,也不去保定教书了,往后还能不能再见旧友便不晓得。
  廖先生怅然,在书肆吃了一盏茶,从外城右安门离了去。
  杜泠静再不及逗留,只道改日专程来探望章先生,细问引她上京的八部宋本的事,这便往右安门追了出去。
  她一边打听一边追,算着廖先生应该也没走太远。
  只是路过一处茶摊的时候,阮恭上前问了一句,杜泠静听见茶摊上的人“咦”了一声。
  “这可有意思了,走了个瘦巴巴的老先生,怎么那么多人追?一刻钟前,刚有人跟我打听完。”
  这话说得阮恭愣了一愣,杜泠静挑眉看了过来。
  阮恭立刻递了钱请那人多说两句。
  那人笑道,方才追过去的人更多,“也有一辆马车,但马车上没牌子,不知是何人。但带了不少人手,瞧着皆似练家子,也追着那老先生去了。”
  他往前指了方向,但杜泠静眼皮却急速抽跳了两下。
  第50章
  “快, 快!”
  杜泠静通身都出了汗。
  先生被迫无奈离去,忽然有人追在他身后出了京,急急匆匆、带着人手, 还能是谁?
  那位杨大小姐已经不择手段了。
  山林里。
  “你们到底是何人?”
  廖栩左边小腿正中一箭,他托着受伤的腿无法再正常前行, 甚至在山林间难以行走, 只能避在一颗树后,勉力开口喊话。
  “我身上确实有些盘缠,你们若是想要,只管拿去!但还请留我一条命, 家中老母等我多年,此番离京只为还乡侍奉老母……”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 又是一箭倏然射来,他急急一躲,那箭矢擦着他发梢射到了地上。
  他已说要把身上的钱财都留下,对方还要射箭, 可见不是为了钱财。
  他哼声笑起来, “看来我廖栩, 官场失意,教书不济, 这条贱命倒还有些作用。”
  山林里又是一箭射来,只是这箭射偏, 钉在了他背后的树上,发出铮地一声颤鸣。
  廖先生只觉无望了, 他腿上中间无处可逃,早晚要死在这些莫名的箭下。
  谁料就在此时,林中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先生?先生!您在何处?!”
  “静娘?!”廖栩大惊。
  山林里的脚步声立时靠近过来。
  杜泠静带着人手在附近找寻, 听见这一句回应,循声急赶上前,一眼就看见了受伤避在树后的廖栩廖先生。
  廖先生再无昔日圆润身形,他只剩下干瘦的身躯,又因多年不得志更添几分疲态,此刻有血从他裤脚咕咕留下来,落在枯叶上,他脸色青白。
  杜泠静第一个发现了他,一眼看过去就倒吸了冷气。
  她立时飞奔而去。
  廖先生见她过来先是大喜过望,旋即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喊去。
  “静娘别过来!”
  可是晚了。
  就在这一瞬之间,又一只冷箭从山林中破空而来,从另外一个角度,直奔廖栩脖颈。
  致命的一箭,无有半分犹豫,刹那要取他性命。
  有人喊着“静娘”,有人惊呼“夫人”,杜泠静却见那箭矢闪着冷光奔向树下无力躲闪的廖先生。
  “先生……”
  她脑中空了一瞬,却忽的向前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她只觉肩头骤然一痛,那一箭擦着她的肩膀射到了地上。
  侯府的侍卫紧接着提剑赶来,树下立时被侍卫团团围了起来。
  廖栩没事,却见径直将他扑在地上,救下他这一命的人,肩头的衣衫被利箭划破,血流不知。
  “静娘!孩子……你怎样?!”
  杜泠静咬了牙,忍下痛意跟他摇头。箭矢虽然划破了她的肩头,却也错开她与先生,射到了地上。
  她说无妨,却见山林里铮铮又射出三箭来,虽然都被侍卫提剑挡下,但她亦开了口。
  “世子夫人,事到如今,你还想害人是不可能了!不若撤回人手,此事还可重新计较。”
  日头西落,山林被云影投下,暗了几分。
  她看不清杨金瑜的人埋伏在何处,但目光缓缓从周遭扫过,见一时没再有箭矢射出,又道。
  “世子夫人先是要离间我与侯爷,可惜我性子沉闷寡淡,没能让你如意,眼下又想趁着廖先生离京归乡,再制造意外,让拂党众人直接与侯爷离心。”
  她问,“可世子夫人有没有想过,侯爷为拉拢拂党煞费苦心,你害了先生,让拂党众人与他不睦,他未必要舍了拂党,反而直接迁怒你,迁怒杨家?”
  话音在山林里回荡起来。
  隐在暗处的杨金瑜脸色沉沉,她冷哼,“我只让人害了他,然后装作流寇劫财,侯爷怎么会知道?”
  她这话一出,杜泠静顾不得肩上的痛就笑了起来。
  “世子夫人未免把侯爷想得太简单了。侯爷那等的心思,会猜不到是你吗?”
  但她道眼下说这些也没用了,“侯府的侍卫在此,世子夫人趁早收手,或还不至于彻底将人惹怒,若再恣意妄为下去,您家二位弟弟更不可能保全。”
  “你……”
  杨金瑜先见自己给她说出侯爷是为拂臣求旨赐婚,这么大的事,她沉默不语,心道是个成不了事的软性,不想今日冷箭破风,她竟然敢箭下救人,此刻受了伤,还能撑着与她利弊言明。
  水是无声,但若要响亮起来,亦是哗然。
  但杨金瑜忽的道,“那侯夫人就没想过,我若一意孤行呢?敢干脆将你与那先生一并射杀在这山林里。死无对证,你待如何?”
  话音如冷箭刺破,杜泠静心下一沉。
  杨家那两位小爷能杀人灭口,杨金瑜这位长姐也可真是不遑多让。
  此时侯府的侍卫们皆握紧了手中的剑,越发将两人护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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