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许侯夫人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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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过来,押两家联不成姻。
  这话一出,哄堂大笑。
  菖蒲却跃跃欲试,从鞋头里抠出好几块碎银子来,拢了拢往杜泠静脸前捧来。
  杜泠静连忙让他站住不必再往前。
  “就站在那说吧。”
  菖蒲攥了拳头,“小的家当都在这里,小的也要押点!”
  阮恭给了他一脚,“你小子敢赌钱?还当着姑娘的面?”
  菖蒲赶紧捂了屁股,“小的这不是去给姑娘长志气吗?我把身家都赌上,押反!押邵氏娶不成姑娘!”
  他说完,又补了一句,“为了姑娘不跌份儿,小的这点钱打水漂也认了!”
  阮恭更一脚踢过去,差点将他踹翻。
  “你小子再说衰话?”
  只是阮恭话音未落,却听见姑娘叫了菖蒲。
  “帮我也押点吧。”
  “姑娘?”阮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菖蒲则跳了起来,“姑娘押多少?”
  杜泠静想了想,“最多是五百两吗?”
  菖蒲猛猛点头,杜泠静道,“那我押五百两,押反。”
  五百两!阮恭都说不出话来了。
  他家姑娘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什么时候碰过这些劳什子。这一出手,竟押了五百两进去!
  菖蒲却顾不得阮恭的眼神,只兴奋得恨不能立刻跑去千兴坊。
  “姑娘也跟我一起赌钱了!”
  声音有点大。
  杜泠静咳了一声,这个词确实不太好听,她订正了一下。
  “是博彩。”
  菖蒲眼睛都亮了,“对对对,还是姑娘文雅,小的这就替姑娘博彩去!”
  杜泠静抿唇笑了笑。
  阮恭咬牙切齿,姑娘都被这小子带坏了!
  *
  从灯市到整条崇文门里街,灯火耀眼,热闹非凡,尤其东南角明时坊南的泡子河,水波映着灯火荡漾,细碎的光亮如鱼鳞闪耀,沿岸聚满了人。
  杜润青难得也带着丫鬟上了街,她平素都在家中照看母亲,再没有闲暇。
  这会一路走到泡子河附近,满街的人都在议论中秋赐婚的事,莫说千兴坊,连泡子河旁边的小赌坊,也开了场押宝贵胄联姻之事。
  杜润青稍稍一听,耳中便听到了,有人押五百两,押永定侯今岁娶妻。
  “真的吗?”她不禁问了一句。
  丫鬟瑞雪却道不可能,“哪年没有人押侯爷娶妻,还不都是没影的事,姑娘别信。”
  这话说得不错,而除了陆侯的事,瑞雪道,“反倒是押大姑娘和邵探花的,更多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事必成。”
  自大姐突然来京,短短几日,闹得家中人仰马翻。
  但听了连街上人都如此笃定,她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叫了瑞雪往泡子河边走了几步,有小贩立刻上了前来。
  “姑娘可是来许愿的?咱们今岁请了大师给河灯开光,买咱们的河灯许愿最是灵验。若是许给心上人的,只要虔诚,心里默念着心上人的名字,手里这根红线呀,一准去到心上人手里。可准了!”
  小伙计叫卖起自家河灯不遗余力,瑞雪则翻了个白眼。
  “说得再好,泡子河又不能通到九天星河上去,还不都让小孩子捞去玩了?”
  卖河灯的小贩被噎得够呛,转身要走。
  杜润青叫了瑞雪一声,“拿钱吧。我买一盏河灯。”
  瑞雪愣住,小贩嘴角都咧到了耳根,连忙挑了一盏最精巧的递到杜润青手中。
  “姑娘只要在心中默念,红线自会递去心上人手里!”
  杜润青接了过来,脸色在河灯的映衬下微微泛红。她轻轻咬唇,走到了河边,双眼闭了起来,片刻后,指尖轻推河灯漂进了仿若天河的小河里。
  回程的路上,瑞雪见自家姑娘脸色红晕未退,低声偷笑,“姑娘可真信那小贩的话。”
  杜润青脸色更红了,刚要说什么,见母亲陪房的小厮寻了她来。
  “是有何事?”
  那小厮低声道,“二姑娘,方才小的跟着大姑娘,见他们往枕月楼里,去见了邵探花。”
  杜润青吃了一惊。
  大姐这么不想嫁邵伯举,怎么还去见了人,别是要生变吧。
  她连忙叫了那小厮。
  “去告诉父亲,不,”她忽的一转,“你去顾家,告诉我外祖母!”
  *
  黄华坊顾府,同澄清坊杜家只隔着一条崇文门里街。
  小厮到的时候,顾府荣语堂笑语晏晏,奉老夫人命刚出了趟远门的顾夫人梁氏,带了好消息回来。
  “……济南黄氏、顺德沈氏,都给母亲送了东西过来。他们都说家中女儿不懂规矩,往后是嫁不好的,想干脆就送到咱们府上来,跟在您身边见见世面,至于一概用度,自是不用咱们操心。”
  万老夫人听了不住摇头,但眼角的笑褶却抬了起来。
  “真真是,自去岁便有人想把姑娘家送到我园子里来,我忙不过来没应,今岁反而更多了。”
  梁氏上前恭顺地给婆母捏了肩,“他们哪里养得好姑娘?若论调教待嫁的姑娘,还得是母亲您。”
  万老夫人更摇头了,“我确实比他们经得多谢,但他们不就是想借我的手,将姑娘家嫁进高门吗?”
  梁氏连连道是,又问了句,“那咱们可要接这些姑娘来京?”
  万老夫人缓缓点了头,“自是要接的,只不过等一等。”
  “母亲要等什么时候?”
  万老夫人由着她捏着肩,闭起了眼睛。
  “就等到中秋过完,皇上给邵氏和杜家赐婚的圣旨下来。”
  梁氏顿时明白过来。
  这两家联姻由着圣旨赐婚定下来,再要往顾家送姑娘来的人家,只会更多,也更掂量掂量,他们能给顾家、给老夫人都带来些什么。
  高门联姻,从来联的不是佳偶良缘。
  说话的工夫,杜润青打发来传话的小厮急匆匆上前把话说了。
  相比他的匆促,万老夫人却只颔了颔首,没当回事。
  小厮不知所措,万老夫人这才开口。
  “回去跟青儿说,纵然见了邵伯举又能怎样?邵家要娶,不是她同邵伯举说两句就能算了的,箭在弦上,势必要发。这婚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不是她能拦得了的。”
  小厮记下这话,往杜家去了。
  万老夫人由儿媳伺候着喝了口茶,又是摇头。
  “这做女人最怕的就是读太多的书。这些书都是男人写的,也都是写给男人的,女人读了只会以为自己也能给自己做主,殊不知这般才是害了自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梁氏连忙躬下身去,聆听婆母教诲。
  万老夫人并没将她叫起来,只看这手边放着的几本书,道了句。
  “自明日起,家中姑娘们的学堂,读书的课业齐齐砍掉一半,便是留下来的,也只读些《女训》《女戒》,多让她们操持家宅之事,学着替父兄夫婿分忧,自比什么课业都强了。”
  梁氏不敢有他言,越发躬身,“母亲说的是。”
  只不过她又问了一句,“杜家大姑娘那边,咱们还要多盯着些吗?”
  万老夫人摆了手。
  “不必,这可是京城,她翻不出浪来。”
  ……
  万老夫人由着儿媳伺候着,早些歇了。
  然而半夜京城起了风,大风刮得窗棂咣咣作响,上了年纪的人睡得浅,梁氏连忙叫了仆从找物什内外压紧窗棂,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四下没了动静,万老夫人才睡了下去。
  这一睡,早间不免醒的晚了些。
  明日就是中秋了。
  梁氏早就布好了饭菜,万老夫人浅浅喝了两口茶,刚坐到桌边,管嬷嬷忽然跑了来。
  “你怎么也慌慌张张?莫不是明日才中秋,今日皇上已经下旨赐婚了?”
  也不是不可能。
  但管嬷嬷脸色难看极了。
  “老夫人,一夜之间外面全都在传,说邵氏杀人了!”
  万老夫人挑了眉,“哪来的无稽之谈?”
  管嬷嬷也说不清来源,道是一夜之间起来的话,“扈家兄妹似是失踪了一月有余,那扈家大爷可是进士出身,他失踪月余京里竟然没什么人知道,眼下都在传这是邵氏的手笔,眼下扈家恐怕已经有人被害了!害人的正是邵家。”
  万老夫人眉头越挑越高。
  管嬷嬷说不清来源,但梁氏低声问了一句,“娘,不会是杜家那位姑娘,让人传的吧?”
  眼下最不想赐婚落定的,也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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