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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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慌乱中, 恩禾终于找机会解掉手上的绳索,此时却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周围的大火不断曼延,涌起灼热逼人的热浪似要吞没所有的一切, 旁边的杂物顷刻间被点燃, 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伴随着滚滚浓烟,恩禾甚至睁不开眼睛,冰冷潮湿的衣物粘粘在身体上, 冷热交替。
  苏苑桐就站在离她不远的位置,身后是喷涌而起的火舌,她不避不躲, 似乎早就做好了跟恩禾一同葬身于此的准备。
  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袭来,恩禾头晕脑胀,两腿酸软, 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她强撑着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朝大门的方向走,脚下似有千斤重。
  强烈的火势已经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恩禾的身体摇摇欲坠, 整个人在绝望中浮沉。
  下一秒, 远处的大铁门猛地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像是被重物撞击, 丈余长的火海中忽然冲出一辆黑色轿车, 卷席着滚滚热浪, 直直朝火势最猛的地方冲过去。
  恩禾昏迷前, 模糊的视线中, 那辆黑色轿车上迅速冲下来一个人。
  那抹身影快得像阵风, 无视周遭坠落的星火, 不顾一切地穿过重重热浪奔向她。
  是齐星远吗?
  他真的找到她了。
  还好,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就在女孩双眸闭合倒地的那一刻,宋越川朝恩禾飞扑过去,扶住她的肩膀将人稳稳接住,用尽全身的力气拥进怀里,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恩禾!”
  喊出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宋越川的声音都紧张地变了调,他双眼猩红,苍白的唇瓣都在哆嗦。
  怀里的女孩如同沉睡般紧闭着双眼,白皙的脸颊满是脏兮兮的尘土,宋越川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将恩禾包裹得严严实实,随即将人当横抱起朝撞开的出口飞奔过去。
  意识迷蒙间,恩禾隐约感觉到自己应该是被人抱在怀里,耳边甚至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不断加速,每一声都砸在她心口上。
  刺目灼热的火光在眼前匆匆掠过,温热潮湿的液体滴落在她脸颊,带着淡淡的血腥,刺激着感官。
  有一道熟悉却慌乱的声音不停地在她耳边说着,恩禾,你坚持住,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恩禾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疼的。
  那人紧紧地抱着她,喉间溢出的声音都在哽咽发抖,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不安。
  周围火光四溅,不断有燃着的重物坠地的声音,空气中到处都是物件被烧焦的味道。
  恩禾不知道该如何离开这里,但潜意识里已经感觉到,有人替她挡住了所有的伤害,一步步将她带出火海。
  迷糊中,恩禾喊了一声:“...齐星远...”
  是你吗?
  得到的只有男人沉重急促的喘息声,以及那双抱得她越来越紧的臂膀。
  ......
  像是陷入一场可怕的噩梦,周围都是丈余高的火海,让她无处可逃,而身后苏苑桐还在步步紧逼,不断叫嚣着,要与她同归于尽。
  恩禾惊醒时,浑身全是冷汗,睁开眼的那一刻眼前白茫茫一片,周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这味道太熟悉,恩禾下意识动了动胳膊,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
  恩禾张了张嘴,一时间喉咙里像是含了一把沙子,发出声音都困难。
  王慕宁一直守在病床边,见恩禾慢慢睁开了眼睛,王慕宁激动地直接坐起身,“恩禾!你终于醒过来了!”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眶,越说越难受,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一度。
  接到警察的电话通知,得知恩禾被绑架,又被救出来,王慕宁的心就一直七上八下,整个人跟做梦似的。
  恩禾被送进医院到现在,已经昏迷了好几个小时,王慕宁不放心,所以一直守在旁边。
  “恩禾,你真的吓死我了!苏苑桐简直是个疯子!”
  一想到那人不仅绑架还纵火,要不是警察及时赶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恩禾的意识慢慢恢复,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痛,右手臂打了石膏,整个人像被人揍了一样。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喉咙沙哑得不像话,一开口便问:“宁宁,我昨天...是怎么出来的?”
  王慕宁眨巴眼,眸光闪烁,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恩禾,低声询问:“恩禾,你对昨天的事还有印象吗?”
  昨晚的一切宛如一场梦,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记忆有些混乱,恩禾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脑海中的画面模糊不清。
  在她昏迷的时候,依稀记得好像有一辆车冲进来,接着她被人从地上抱起来。
  之后的记忆就跟喝醉酒断片似的,一时半会实在想不起来。
  恩禾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肩膀泄气地一塌,只隐约记起来,有人将她从火海中抱出来。
  恩禾抬眸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底满是认真,问:“警察是怎么找到我的?”
  王慕宁“啊”了一声,不假思索道:“你去剧组探班,你人不见以后齐星远就报警了。”
  “之后剧组收工的时候有人就看到库房着火。”
  恩禾静静听着,看向她:“所以救我的人是齐星远?”
  女孩靠着身后的枕头,精致清丽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疲态,漆黑剔透的眼眸平静认真。
  王慕宁摸了摸鼻子,摇摇头。
  见好友否认,恩禾的神情微怔,心脏忽然重重跳了一下,脑子里迅速冒出一个人,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那是谁?”
  恩禾嘴唇微动,声音也低下去,心里慢慢有了猜测。
  如果不是齐星远,会不会是那个人?
  面对恩禾的追问,王慕宁抓了抓头发,板着脸严肃认真道:“别猜了,是警察救你出来的。”
  闻言,恩禾抬眸,卷而密的长睫轻轻扇动,遮住眸光,有些怀疑地反问:“你确定?”
  病床上的女孩眉心微蹙,似乎还在纠结。
  王慕宁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而后起身,细心地帮恩禾盖好被子,随即终止了这个话题,语气温和道:“恩禾,如果你身体不舒服,就先不要想这些了。”
  “昨天你被送到医院以后浑身都湿透了,而且右手骨折,医生说你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好好休养才行。”
  王慕宁刻意避开这个话题,恩禾没再多问,低垂着脑袋,看不见表情:“齐星远呢?”
  王慕宁:“他从昨晚守到现在,刚刚接到一通电话,有急事就先离开了。”
  齐星远一整宿都没合眼,经纪人打了十几通电话才离开。
  恩禾摸出手机,本来想打电话给他,最后还是停住了。
  昨天那场意外,警察和消防队几乎同时抵达了现场。
  苏苑桐本就抱着求死的心态,要跟恩禾同归于尽,却没想到警察会那么早赶到,并且将她当场逮捕。
  她的伤势很严重,目前也在医院,想必之后难逃牢狱之灾。
  从恩禾的病房出来,王慕宁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看到短信内容后,王慕宁无奈叹了口气,随即回复:“放心,她已经醒过来了,我什么也没说。”
  几分钟后,收件箱里多了一条新消息,显示两个字:谢谢。
  看着屏幕上的这两个字,王慕宁为难地抿了抿唇,之前还希望恩禾能多虐虐狗男人,毕竟有些人只有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
  当一个男人认真悔过,并且愿意为你豁出性命的时候,这个时候给他一个机会,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可惜王慕宁并不是当事人,如今也不清楚恩禾心里的想法,不过无论好友的选择是什么,王慕宁都会无条件
  支持她。
  恩禾醒来没多久,病房里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苏维民。
  父女俩多年未见,如今重逢却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情景。
  王慕宁搀扶着恩禾下床,本来想扶着她走动一下,听到敲门声时,两人谁也没留意,直到苏维民直接推开病房的门进来。
  面前的中年男子胡子拉碴,眼底布着一层淤青,不再如记忆中那般光鲜亮丽,身上穿的衣服从规整的西服变成厚重的棉袄,落满尘土和污垢。
  苏维民的头发有点长,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恩禾跟王慕宁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都有些懵。
  几秒后,恩禾才缓慢地认出这人是苏维民。
  恩禾镇定自若望向苏维民,眼神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粉唇轻掀,低低的声线无波无澜:“你来这里做什么?”
  两人早就断绝了父女关系,如今形同陌路,苏维民居然还能找到这里,恩禾不得不佩服。
  苏维民的目光扫过恩禾打了石膏的手臂,眼底的关切一闪而归,丝毫没有忘记周卓芸交代给他的事情。
  苏维民扯着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此时脸上的表情显得局促尴尬:“恩禾,爸爸今天来这,其实有事求你。”
  眼前的中年男子自称是恩禾的爸爸,王慕宁的眼神立刻变得警惕起来,下意识挡在恩禾面前。
  凡是跟苏苑桐那个疯子有关系的人,都非常危险。
  苏维民唯唯诺诺的开口,恩禾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的目光落在苏维民身上,一片沉寂漠然,细长的眼尾上翘,像是在笑,“如果是为了你那个宝贝女儿的事,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面前的女孩一猜即中,苏维民也没再绕那些圈子,于是深吸一口气,放低了姿态,语气无比卑微:“恩禾,我知道桐桐这次做的事情很过分,但......”
  话说到一半,苏维民顿了顿,似乎自己都觉得有些话难以启齿。
  恩禾歪着脑袋,懒散地倚靠着窗台,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去,笑着看他,“但什么?”
  苏维民虚握着拳头,虽然知道希望渺小,可还是想试一试,于是苦口婆心道:“但她是你妹妹,这些年在娱乐圈不容易,她也是一时失去理智,才会对你做出这些事。”
  “桐桐现在肯定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原谅她,写一份谅解书?”
  毕竟也没对恩禾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苏苑桐的伤势却很严重,如今还在重症监护室。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王慕宁听得一愣一愣,眼睛也睁圆,只想抄起桌上的花瓶朝这人脑袋砸过去。
  这种人渣算哪门子的父亲?
  明明两个人都是他的女儿,反差怎么就这么大???
  恩禾静静伫立在原地,沉默无声地盯着苏维民,听他一本正经地劝诫,巴掌大的小脸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她唇角稍扬,勾着抹讽刺的弧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这就是她的父亲。
  在苏苑桐谋杀她未遂之后,还恳求体谅。
  希望她大人不记小人过。
  苏苑桐在娱乐圈这几年不容易,难道她一个人去b市漂泊的这几年就容易是吗?
  恩禾若无其事地笑笑,唇瓣没什么血色,她望着苏维民,一字一语慢慢开口:“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绝不会谅解。”
  闻言,苏维民脸色骤变,唇角牵动,似乎还想说什么。
  恩禾笑了笑,慢条斯理道:“你放心,她的后半辈子都会在牢里度过。”
  女孩的眼里再没有一丝温度,苏维民愣了一瞬,急忙道:“恩禾,难道你都不顾念一丁点亲情吗?那是你妹妹。”
  听到苏维民恼怒的声音,恩禾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这句妹妹说的真好听。
  王慕宁听着只想撸袖子干架,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像苏家父女这么不要脸的奇葩。
  一个丧心病狂,一个脸皮比城墙还厚!
  苏维民似乎还想纠缠,王慕宁已经忍不下去了,她挡在恩禾面前,态度强硬道:“你再不走,我可就打110报警了!”
  苏维民怒视着王慕宁,气急败坏地开口:“这是我跟我女儿的事!”
  王慕宁还未开口,恩禾一听他说“女儿”,顿时气得脑壳疼,她伸手指着病房门的方向,对苏维民冷声开口:“请你滚出去。”
  “立刻,马上。”
  早在她被赶出苏家的那天起,她跟姓苏的人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任由苏维民说了这么多废话,耐心已经到极限。
  苏维民眼睛睁大,顿时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见王慕宁已经手快地拨打了110,只好不甘心地离开。
  病房的门关上,恩禾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忍着胃部不适,径直冲向病房里的卫生间,直到将胃里的东西吐的干干净净,才觉得好受一些。
  纯属是被苏维民恶心到的。
  无论是苏苑桐还是苏维民,摊上这样的家人,不知道是谁的悲哀。
  王慕宁为恩禾打抱不平,拍拍她的脊背,愤愤道:“我现在算是知道苏苑桐像谁了,跟她爸一样奇葩。”
  天底下哪有这种做父亲的?
  苏苑桐做的事情可是故意杀人罪,怎么可能三言两语说原谅就原谅?
  -
  此时同一家医院的另一间病房中,贺子羡看着病床上的男人,眉心拧成“川”字,一时间纠结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两名护士正在帮宋越川换药,后背的纱布一道一道解下来,露出男人挺拔宽阔的脊背,可惜此时布满大面积骇人的灼伤,看着触目惊心。
  尽管护士的动作很轻,宋越川的额头依旧疼得冒出细小的汗珠,钻心的疼痛仿佛无数只蚂蚁在撕咬皮肉。
  他牙关紧咬,双手紧握成拳,白皙的手背脉络绷直,愣是忍着疼痛一声没吭。
  贺子羡在一旁站着,一时半会帮不上什么忙。
  这伤口光是看着就觉疼。
  也不知道这家伙当时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冲进去的。
  被他开进去的那辆车早就烧得只剩一堆黑黢黢的废铁。
  为了救恩禾,宋越川差点搭上一条命。
  贺子羡原以为两人的关系会因为这次意外出现转机,结果宋越川却不知道脑子哪根神经错位,这个节骨眼上居然做好事不留名了。
  真的太反常了!
  护士帮宋越川换好药离开,贺子羡走过去拉了张椅子坐在病床边,看着眼前的男人苍白的面庞,不禁叹了口气,试探般问询:“哥,你真不打算告诉恩禾?”
  由于后背的伤势严重,宋越川只能趴着,脊背刚上过药,慢慢传来火烧火燎般的刺痛。
  他抓着枕头,一开口说话,干涩的喉咙仿佛要裂开一般。
  “没必要。”
  一想到这次意外,宋越川仍心有余悸。
  他庆幸自己赶过去了,只要他稍迟一点,后果他甚至不敢去想。
  这种失去一个人的滋味,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遍了。
  第一次,恩禾放下一切,离开a市,那时他本可以留住她,但因为所谓的可笑的自尊,却没有开口。
  宋越川为此后悔了很久,这一次他做到了。
  当他抱着恩禾冲出去的那一刻,宋越川却清楚地听到女孩潜意识里喊出的那个名字。
  宋越川心里的那堵墙轰然倒塌,只需要短短一瞬。
  一直以来,他都刻意忽略恩禾的真实想法,死皮赖脸地跟在她身后。
  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在她心里或许还有一丁点位置。
  但现实却狠狠地甩他一巴掌。
  宋越川低垂着眼睫,漆黑的瞳孔被遮挡,冷感白皙的脸颊没什么情绪。
  贺子羡看着病床上的人,已经忘了第几次,在宋越川的脸上看到这样的情绪。
  挫败,心有不甘,妥协。
  众人眼里的天之骄子,为情所困的时候,竟比普通人更卑微,更加小心翼翼。
  贺子羡叹了口气,淡声道:“哥,要不你再试一次。”
  “或许这次意外就是你跟恩禾之间的转机。”
  宋越川扯着嘴角,带着微不可察的自嘲和苦涩,声线低沉,心怀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我抱着她冲出来的时候,她喊的是齐星远的名字。”
  最危急的关头,一个人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或许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这一次,宋越川才觉得自己输了。
  输给了恩禾。
  输给了齐星远。
  -
  恩禾因为骨折还有声带受损,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下午,警察来医院做笔录,结束时恩禾低声开口,问道:“请问昨天救我出来的那个人是警察吗?”
  虽然王慕宁明确告诉她,抱着她离开库房的是警察,但恩禾总觉得有点奇怪。
  记忆里第一时间出现的明明是一辆黑色的轿车,根本不是警车。
  一名干警笑了笑,语气温和道:“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将你送上救护车了。”
  恩禾眸光微顿,“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警察抓了抓脑袋,跟同事相视一笑,意味深长地看向恩禾,说:“或许是你的朋友。”
  又是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像是刻意隐瞒。
  沉默了几秒,恩禾抿唇笑笑,心底的某种猜测已经变成了笃定。
  “警察同志,我想知道苏苑桐最后的处理结果。”
  警察:“我们会根据情节的严重程度来量刑,苏苑桐已经构成故人杀人罪。”
  一名干警顿了顿又道:“虽然未遂,但她利用烈火焚烧的极端残酷手段试图杀人,属于情节比较严重的。”
  而这种有预谋的犯罪,一般情况都会处以死刑,无期徒刑或者10年以上有期徒刑。
  对于恩禾来说,她绝不会谅解,至于苏苑桐以后会怎样,全部交给法律。
  ...
  晚上,王慕宁特意熬了一些清淡的粥带去医院,贺子羡也想看看恩禾的情况,于是一块跟过来了。
  “恩禾,我今天特意煮了紫薯燕麦粥,你一定要尝尝看。”
  王慕宁拎着保温盒笑眯眯地进来,恩禾闻声抬头,紧接着看到一同前来的贺子羡。
  她的目光停留一瞬,注意到贺子羡的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子羡哥,你怎么来了?”
  贺子羡将恩禾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察看一遍,语气温和道:“我好歹也算你半个哥哥,你出这事,我不来才奇怪呢。”
  病床上的女孩眉眼微垂,唇角弯起一抹浅浅的笑痕:“我很好,没受伤。”
  贺子羡本想揉揉恩禾的脑袋,但一想到王慕宁也在,这样的举动不太好,于是淡声道:“你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恩禾看了贺子羡一眼,薄唇微动,似乎想问什么,却迟迟没有开口。
  王慕宁盛了一碗粥递给恩禾,笑眯眯道:“恩禾你快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王慕宁平时很少自己做饭,平时都是在学校食堂吃,偶尔在家也都只点外卖。
  如今却是为数不多的亲自下厨,虽然卖相看起来差了一点。
  恩禾尝了一口,味道说不出的奇怪,但看到王慕宁投来希冀的目光,她眨了眨眼,艰难地咽下去,竖起大拇指表扬:“好喝。”
  王慕宁眼睛瞬间亮起来:“我就知道!我有这方面的天赋!”
  贺子羡睨着恩禾微妙的表情,狐疑地挑眉。
  王慕宁做了一大锅,恩禾显然喝不完,于是她扭头问旁边的贺子羡:“你要不要也尝尝?”
  贺子羡格外捧场,眼底的笑意蔓延开:“好啊。”
  于是王慕宁又盛了一碗递过去,贺子羡欣然接过,心里已经准备好各种彩虹屁,打算尝了第一口就开始夸。
  没想到喝了第一口,贺子羡就觉得味道有点与众不同。
  很甜又很咸,还有点酸,像是加了柠檬醋的感觉。
  对上女孩满是期待的眼睛,贺子羡哪还管她味道怪,于是豪迈得连勺子也不要了,直接一口闷。
  恩禾慢吞吞地喝,被贺子羡的反应惊得一愣一愣。
  果然,爱情的力量使人味觉都失灵。
  贺子羡待的时间并不长,临走前,恩禾终于没忍住,忽然开口:“子羡哥,宋越川现在在哪?”
  贺子羡很明显愣了一下,跟王慕宁对视一眼,女孩眨巴眼,动作很轻地摇了下头。
  贺子羡了然,面不改色地笑笑:“他最近公司出了点问题,这会估计还在加班吧。”
  话音一落,恩禾安静地看着他,一副早就看穿一切的眼神。
  两人对视两秒,贺子羡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下意识抬手蹭了蹭鼻尖。
  贺子羡:“怎么想起问他了?”
  恩禾笑笑:“我就是随便问问。”
  贺子羡离开没多久,王慕宁刷微博看到热搜标题,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连忙将手机递给恩禾。
  “恩禾,你快看,有个财政博主说丰英投资宣告破产了。”
  恩禾看她一眼,接过手机,看到热搜时,整个人愣住。
  #丰英遭起诉,今日起宣告破产,昔日总裁如今负债累累#
  关于丰英陷入危机的事早就闹得沸沸扬扬,恩禾只看了眼标题,却迟迟没有点进去。
  她很清楚,一家公司宣告破产意味着什么。
  这就是贺子羡所说的,那人的公司出了点事?
  苏苑桐说的那些话像是得到应验。
  宋越川真的一无所有了吗?
  不知为何,这两天看到关于宋越川的一切,恩禾始终无法平静。
  她心里有种很强烈的预感。
  昨晚救她的人就是宋越川。
  “宁宁,宋越川是不是伤得很严重?”恩禾看向王慕宁,不想再猜来猜去,直接开口问。
  王慕宁耷拉着脑袋,眉眼间的情绪忽然有些纠结,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恩禾将手机放到一边,语气格外平静,说:“不用瞒着我,我已经猜到了。”
  王慕宁抿唇,小声道:“他应该不太好...”
  ...
  夜深,窗外凛冽的寒风吹得玻璃窗都在簌簌作响,恩禾躺在病床上,抱着手机蜷缩在被窝里。
  她将那串号码从黑名单里拖出来,斟酌之后,打下一行字,却又删删减减成简短的两个字“谢谢。”
  准备点击发送时恩禾却犹豫了。
  宋越川不想让她知道,救她的人是他,所以才让周围人帮忙隐瞒。
  挣扎之后,恩禾默默删掉了编辑好的两个字,将手机压在了枕头下面。
  他既然不想说,那她就装作不知道,顺了他的意。
  恩禾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直到病房的门被人轻手轻脚地推开。
  漆黑的夜,清冷的月光层层叠叠透过玻璃窗倾泻而入,将整个病房包围在静谧与安宁中。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步子轻缓地走到病床前。
  恩禾即使熟睡,依旧眉心紧锁,似乎再一次陷入噩梦之中。
  宋越川屏住呼吸。
  他弯腰俯身,小心翼翼地慢慢靠近,女孩清浅的呼吸近在咫尺,他顿了顿,安静无声地凝视着女孩的睡颜,可心底却已经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只有他一个人能明白。
  男人薄薄干涸的嘴唇微动,低头,轻轻覆上女孩嫣粉的唇瓣。
  一个小心易碎的吻,轻若羽毛,宋越川甚至不敢用力,仿佛一触即散。
  窗外寒风簌簌的响,梦里的恩禾又回到了那片火光漫天的火海。
  周围一望无际,空无一人的仓库里,她走投无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越来越猛,却束手无策。
  直到有一个人,踏着火光走来,不顾一切地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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