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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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头刚显露爪牙的小狼崽, 头一次试着龇牙就被硬生生按回了爪子, 此刻的滋味想必糟糕透顶。
  或许是自尊心被碾得粉碎。
  又或许是, 对那位坐拥一切的兄长,恨意更添了几分。
  无论哪一种, 姜融都乐见其成。
  他伸手覆上少年的手,将盛俞掌心那层薄茧下蜷曲的五指一点点抚平, 攥住他冰凉的指尖。
  “刚刚是有人打电话来吗?我好像听到铃声了。”
  柔软的触感从手上传来, 盛俞终于抬起眼, 眸子里还蒙着层水光。
  “哥哥……”
  姜融顺势敛起神色, 摆出倾听的关切模样。
  没有从他的脸上里面看到不耐,盛俞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地,可紧跟着, 被叶流萤那番话勾起的不甘就像野草般疯长。
  双肩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那些冷嘲热讽带来的耻辱在意识里挥之不去。
  “我要是没记错,你似乎连吃喝都自顾不暇吧。全凭他的怜悯才能活下去的你, 有什么资格妄言喜欢?”
  “你能给他带来什么?钱权名利、珠宝首饰,又或者碰到就会脏了手的一身麻烦?”
  “我劝你认清自己的位置, 泥土就该待在泥土里,别妄想攀着玫瑰往上爬,最后只会被扎得满身是血, 还脏了别人的眼。”
  说到最后,男人似乎低低笑了一声,语调平淡得听不出多少火气,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精准地刺穿少年的自尊。
  不见血光,却字字都带着凌迟般的残忍。
  “野狗而已。”
  “不自量力。”
  ……
  盛俞已经记不清对面是什么时候挂断的了。他只记得叶流萤语气里的轻蔑,却在提到姜融时,骤然染上一丝扭曲的温柔。
  “故意找替身的夫人也好可爱……”
  “好喜欢……是在向我示威吗?”
  “好歹要把控好度啊,我都要醋死了。”
  语气缱绻,尾音还带着点低哑的笑意。
  随后便毫不在意地挂断了电话。
  卧室里重归寂静,只留下盛俞浑身血液先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僵硬地站在原地,被铺天盖地的无力感淹没。
  姜融的出现打破了僵局。
  柔软的掌心牵着他的指尖,那点轻微的牵扯力让他猛地回神,抬眼便撞进一片温暖的红眸里。
  盛俞痴痴地望着。
  该怎么形容他此时的心情呢?
  黑发青年的侧脸在光影里柔和得像幅水墨画,鼻梁挺翘,唇线分明,唯独那双眼睛……
  不是张扬的朱砂,也不是凌厉的赤金,倒像是清晨被雾霭浸过的海棠瓣,沉淀出近乎透明的暖红。
  姜融眼尾微微上扬,密长的睫毛垂落时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浅影,给那抹红蒙了层朦胧的纱。
  带着点无奈,又藏着点纵容。
  被这样的眼睛望着,任谁都会生出恃宠而骄的错觉,以为自己正被他深深爱着吧?
  盛俞觉得自己快要溺毙在这片温柔里了。
  他眨了眨眼,强忍住落泪的冲动,哑声问:“哥哥不问我为什么接你的电话吗?不怪我吗?”
  姜融轻轻摇头:“不过是个电话,我怎么会为这种小事怪你?”
  盛俞的声音还带着颤:“可那是叶流萤……他是你的男友,而我什么都不是。”
  “他是我男友没错,”姜融沉吟,语气认真,“可你也是我重要的人,别妄自菲薄。”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更何况……我和他的感情,还没到牢不可破的地步。”
  这句话像道惊雷,把盛俞劈得晕头转向。
  “没、没到那种地步?”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姜融转过脸,秾丽的五官染上几分忧郁,轻声道:“我结过婚,前夫很忙,对我也谈不上什么热衷……叶流萤,算是那段时间里,我犯下的一个错吧。”
  “现在虽然离了婚……但这段过往始终是我们之间的隔阂,未来能不能走下去,我也没什么信心。”
  “不过别担心,”他只消沉了片刻,便又扬起浅浅的笑,看向盛俞,“你哥哥毕竟是个很好的人,我不会轻易和他分手的。”
  盛俞:“……”
  大脑先是被“姜融结过婚”“丈夫不珍惜他”这些信息砸得嗡嗡作响。
  可紧接着,某个念头像闪电般掠过——
  叶流萤自己就是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那他妈的装什么正宫,在电话里教训他??
  还用那种鄙夷的语气说他撬墙角太嫩......
  他自己倒是把这门“手艺”练得炉火纯青了,现在倒好,把饭碗一掀,还反过来理直气壮地瞧不起别人了!
  小少年气得肺都要炸了。
  他从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没想到头一个,竟是自己的亲兄弟叶流萤。
  亏得他先前还为喜欢姜融这件事感到羞愧......他虽憎恨冷漠的叶家,可在“染指别人恋人”这层道德枷锁前,总是抬不起脸的。
  现在看来……
  叶流萤,你好得很!
  盛俞顿时把什么羞愧,什么道德全都抛在脑后了,是他亲哥先无情的,那就别管他无义。
  很快,盛俞就整理好了心情。
  他把手机还给姜融,不但褪去了郁闷,还反过来亲昵地环住了他的胳膊:“哥哥,谢谢你愿意对我说这些,我会报答你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的报答会是这样的方式。
  当天晚上,关了灯仅仅只穿了一层睡衣的姜融正要入眠,就感觉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眉头一挑,他干脆闭眼假装熟睡。
  下一秒,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先是试探着往里看了看,继而掩上门,逐步走近。
  主卧的窗帘没拉严,月光像被谁揉碎了,簌簌落了半床。
  侧躺着的青年脸上绒毛清晰透明,连带着平日里被他藏起来的几分不易察觉的倦怠也坦露无遗。
  大概是累极了,他的眉骨在黯淡的光线下比往日更加柔和,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呼吸轻得不可思议。
  盛俞站在床边,离他不过半步距离。
  他闻着姜融身上淡淡的、干净又让人安心的鸢尾花的味道,从刚刚开始就跳动飞快的脉搏忽的又加速了。
  “哥哥......”
  盛俞放轻了声音,轻轻掀开被子一角,尽量不发出声响地躺了进去。
  床垫陷下去一小块,睡着的姜融像是被惊动了,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翻了个身面朝他的方向。
  盛俞吓得屏住了气,身体向后仰着,心脏都差点跳出嗓子眼。
  姜融却没醒,只是换了个姿势,嘴角似乎还微微弯了一下,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盛俞见状定了定神。
  他的胆子本来就不小,跟坐在书桌前乖巧听话的学生相比,更像是一只不驯的狼犬。因早早接触社会,他比别人更加知道想要什么、以及看上的东西只能凭自己去争取这个道理。
  对于和姜融有过纠葛的那两个男人,盛俞心里不是没有嫉妒。
  可他偏有这份清醒:论成熟稳重,他不及那位前夫,论优秀出众,他也比不过他的现任。放眼望去,似乎处处都是劣势。
  但他的优势,那些人同样望尘莫及。
  他年轻,没有摆谱的身份,更不会自视甚高,把爱人摆在不对等的位置上。
  所以那些所谓的大人物做不到、也不屑于为姜融去做的事,他可以坦坦荡荡地为他做好。
  比如——
  “哥哥,他们没有为你□过对不对?”
  盛俞的声音软得发黏,脸上也绽开了一抹笑,忽略他眼底深处那点没藏住的偏执,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无害的少年。
  “他们才不会屈尊做这种事。”
  手臂撑着床榻,他声音放得更柔,带着点危险的颜色:“但我不同……我不觉得自己是人上人,我会比所有人都更贴心地……服务你。”
  ……
  薄薄的蚕丝被撑起一道暧昧的弧度,姜融的脖颈仰出优美的线条,喉间溢出几不可闻的轻吟,细碎得像羽毛搔过心尖。
  七月末的暑气缠人,额角沁出的细汗顺着鬓角滑落。
  他下意识蜷缩起身子,脊背微微弓起,双腿也绷得笔直,像是在梦里也被热浪追着。
  盛俞哪见过这样的光景?
  他一直知道姜融好看,就像在酒吧里的一见钟情,他也诚实地为每一次相处而感到心动,可这一刻的视觉冲击却超出了以往的任何一次,让他久久无法回神。
  他的灵魂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震颤过,盛俞想,仿佛魂魄都要冲出躯体,飘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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