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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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安尧只是轻轻叹口气,“听寒,家里有三个箱子,你不可能同时都躺进去。更何况我还可以买新的,我想走有一百种方法,你拦不住我的。”
  徐听寒脑中闪过太多片段碎片,要像曾经计划过的那样将安尧捆起来丢进别墅吗?别墅在市郊,不是这几年最新开发的全市闻名的别墅区,安尧父母不会想到,同事也更猜不到他和安尧在那里…他是警察,近水楼台先得月,灯下黑或许能瞒天过海一段时间,但到不得不日日相对,惨烈折磨到至死方休的那时,遥遥还会原谅他吗?
  安尧是老徐之外第一个真正接纳徐听寒,对徐听寒说“爱”的人。他不该让所有一切都变得像是可笑的错误。遥遥是他至高无上的珍宝,不该毁在他手里。
  安尧被这样的拉扯磨的没了脾气,只有疲倦。他见徐听寒不肯挪开位置让他装行李箱,正打算站起来去拿新箱子,却看徐听寒将脸埋进手心,用力搓了两把。
  他坐起来,留在安尧身边,看他一件件将衣物装好。他的头快低到地上,庞大身躯缩起,像是被放掉气,抽干压瘪的气球。他的肩膀在轻轻抖动,可他没有再阻止安尧。
  安尧拿了大部分夏装和几件秋装,能够现买的物品,诸如洗护套装和贴身衣物他一概没装,打算用酒店的或临时购入。装到最后行李箱一角还留有不大不小的空间,足够再放些零碎物件,安尧却钻进书房,抱出用来装徐听寒写给他信件的木箱,将所有信都理好,信封安稳地嵌在狭小空间里。
  徐听寒的心却像被剜掉一块同样大小的血肉。心脏怎么可以那么痛?怎么可以感受不到一点还活在世上的证据?安尧合拢箱子发出的“嘀嗒”声比躺在病床上停止呼吸后仪器发出的警报声还刺耳,徐听寒不会在有限的生命里找出任何一刻能比现在更接近“痛彻心扉”这种形容。
  安尧做的对,他想,就该用同样的方式责罚自己。他先做过吵架后丢安尧在家这种坏事,安尧原谅了他,可他还在利用安尧的退让善良让安尧伤心。他根本不配被称作是安尧最忠诚的护卫,最贴心的恋人,他真的是教养不熟的野狗。
  可他没办法说出口。理由,实情,若是他做得好心理准备,不会苦苦纠缠迷惘到今天。他是该相信安尧永远不会放弃或离开的,可他从来都不敢。
  徐听寒是没得到过爱,只会盲目照搬照抄其他地方学来的爱的公式的胆小鬼。安尧是他全部感情的投注,他中了这世上最大最宝贵的一张彩券,除了安尧,除了安尧的爱徐听寒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需要。但他的爱不够纯粹,不够简单,他不够干净,不够完美。
  安尧将行李箱抬起,身上的衣服还是今天穿的那套,他摸了摸徐听寒的头:“保重。”
  离开时安尧没有回头,徐听寒也不想让安尧看清他红到发烫的眼圈。眼泪在听见关门声时没有预兆的掉落,徐听寒看不清路,凭借记忆摸进衣帽间,翻乱叠放整齐的衣物抽出安尧的衣服盖在头上。
  透明的无色泪滴沾在白色衬衫上,渐渐浮出淡灰色的洇痕。
  第26章
  学术会议的举办地定在国内一座知名旅游城市,到会的同行很多,有些在学界颇有声望的前辈也受邀而来作了报告。和安尧同行的有四五位同事,因为安尧暂时没有招生资格,没带学生,其他老师都带了一位或两位学生参会。
  会议持续三天,第一天上午开幕,第一天下午及第二天全天各个分会场按主题进行报告会。安尧最想要听的是第二天晚饭前最后一场,由他非常尊敬的来自首都大学的许教授做的关于民生政策的报告,内容详实,分析了政策走向,也兼顾了实践案例的引用,对安尧自己的项目设计启发很大。
  会议结束时安尧由副院长带着上前,既为社交也为咨询,简单与许教授聊了聊他们学院这两年发表的文章、承担的科研任务、申请的基金课题。
  “我们学院今年也有定点援助项目,大概率会去墨阳市,在c省,和你们要去的地方毗邻,两个地方在政策落实、居民生活发展上应该有共性,我们到时候乐意聊聊,互相提提建议。这几年是关键,有人说我们这帮人做项目是噱头,都是为了名声和捞钱,我不这么想。改造建设新农村,创建新产业体系是不简单,但能够帮到有需要的人,我们的工作就值得。”许教授端起茶杯喝水,又问安尧:“你们是打算十月份就进村?待到年底?我听说冬天那边不暖和,要注意保暖啊。”
  副院长笑着替他答道:“暂时是这样决定的,具体的工作安排我们还得商量,也可能等明年三月开春暖和了再去考察。”
  安尧静静站着,不太能做出适当的反应。感谢副院长让他免于不知所措的无奈境况,能多点时间用于反复思考与徐听寒的争吵。
  如果徐听寒能在决定的日期前告诉他真正的理由,安尧就马上打报告暂停项目推进;可如果徐听寒宁死不屈,很有骨气地忍到最后一刻,安尧其实很纠结要不要冒着家庭破裂的风险执着探寻未知的真相。做项目固然重要,可徐听寒与他的事业不该是对或错。是与非的关系。
  他们都要留在安尧的生活中,被安尧精心保护与照料。他们都是安尧人生中必不可缺的部分,拼图无论少了哪片都不完整,只是徐听寒更特殊,他是最中心的最色彩斑斓的一块,在安尧的评价标准内绝大部分事情都不如徐听寒重要,都会在优先级上为徐听寒让路。
  许教授和副院长又聊了几句业内近期的趣事,晚饭时间,三人共同前往酒店餐厅用餐。路上许教授问了安尧入职后承担了哪些工作任务,安尧一一作答。许教授显然对丛曲市平那村的调研项目兴趣斐然,颇有兴致地问安尧:“当时怎么想到要去这里考察的?是认识这边的人吗?”
  “应该算认识,不过他可能已经搬出来很久了。”安尧这样回答。
  如果在提出要去调研时,安尧的怀疑刚萌生不久,在徐听寒接连两次剧烈的反对后,安尧的疑虑已经加深到了迫切需要解决的程度。可惜徐听寒暂时没有为他答疑解惑的计划,安尧只好忍耐与等待。
  他在滨城的酒店住了一晚,次日与同事共同来这边开会。直到目前,徐听寒都没有过分地骚扰安尧,否则安尧是绝对要气到拉黑他的。徐听寒很像蜗牛,偶尔探出触角试探般询问安尧在忙什么,得不到回答时又会变的谨慎犹疑,消失不长不短的时间再用更客套的语气与安尧对话,求他回答。
  安尧只在每天晚上问他一句:“想好了吗?”
  徐听寒会自动屏蔽过滤这条消息,若无其事地在那之后碎碎念,发来很多毫无意义的废话。安尧有很少的一点猜测,徐听寒是不是知道安尧在给他机会,也知道这样的机会或许某日会彻底消失,却还是保守地、以柔软包裹强硬地抛弃这样有诱人的机会,文不对题地用收效甚微的方式道歉?
  安尧没办法轻易谅解他,更不会这样放过他。
  他们的问题不是季节性的流感,每当来临时吃上几片药、挂上几瓶水就能万事大吉恢复如初,他们的问题是随创口渗入皮肉的剧毒,发展不算快,困扰程度没有感冒带来的高烧严重,可若再不治疗,他们的婚姻就会被侵蚀到分崩离析。问题已经到了不得不刮骨疗毒的地步,安尧不能再睁眼说瞎话,装作毫无察觉。
  会议在第三天上午结束,学院给老师同学们定了午后的机票,十二点从酒店包车出发。安尧却没和同行的人共同回滨城,而是改签了一张高铁票,目的地是莱城。
  他有预感徐听寒会查他的行程表,猜他坐哪班飞机。原本计划乘坐的班机落地滨城时,安尧刚在预订的酒店办好checkin,拖着行李走到电梯门口就看见几分钟前徐听寒发来的消息:“遥遥,我在出口等你。”
  过了十分钟安尧才回他:“我没回滨城,你别等了,回家吧。”
  几天来徐听寒第一次急到给安尧拨电话,挂一通打来一通,安尧不胜其扰,将手机倒扣放在房间里的书桌上,换上睡衣去洗漱。洗完澡他将准备好的床单铺到床上,套好枕套,埋在已经淡到快要闻不出来的属于他们家的气味闭上眼,想要小睡片刻。
  情况已经如实传达给徐听寒,他打再多电话安尧都不会退让。如果靠纠缠、祈求就能解决婚姻中所有的问题,那这段婚姻关系毫无疑问并不健康。安尧必须要暂时离开徐听寒,督促他们看清彼此,更看懂自己。
  可他没有一天不在思念徐听寒与布丁。
  徐听寒完美拿捏他的心理,发了很多小狗缩在狗窝的照片给安尧。每张照片上的布丁都很忧郁,蓬蓬的毛有些干枯,始终垂头丧气,安尧觉得它永远在皱眉。连安尧给它买的发声玩具它都不玩,只将头搭在两只小小的前爪上发呆。
  昨晚徐听寒发来布丁躺在他身边睡觉的照片,小狗很没安全感地整只蜷缩着,只露出尖尖的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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