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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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多久,敲门声传来。
  笃笃笃
  啧。
  要不你直接进来吧。
  她特地没关卧室房门,就为了声音能传出去,这一刻不用下地。
  笃笃笃
  门又被敲了三声,过了几秒,开门的动静才传来。
  而后有微弱的窸窸窣窣,像是木轮碾压过地板发出的滚动声。
  的确是江知水。
  抱着我的杯子就回自己房间了,不知道打了什么鬼主意。
  夏燃想着,不怎么打算跟她绕弯,听声音靠近得差不多后直接说:用杯子当借口找我干什么?。
  江知水停在卧室门口,陷入沉默。
  她的沉默是真沉默。
  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瘫在床上的夏燃探头看她一眼,然后就继续瘫回去了。
  想看就看,看一万眼我也掉不了肉。
  结果出乎意料,这小孩儿这回似乎不是来找真金的,过了一会儿竟然开口了。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夏燃的大脑被美食和美床安慰好了,恢复正常工作,自然早就反应过来:自己和这世界别说联结了,八竿子还打不着关系呢,它哪儿会沿着自己完善设定。
  所以江知水不是因为世界补充设定,而跟自己扯上关系的。
  她要么是真认识自己,要么是别有所图。
  嗯,想清楚了,然后呢?
  你说呢。她扔了个不用动脑子的答案,甚至连视线也没有挪过去。
  这话说得语焉不详,如果对方有心,就只得多思多虑。
  脑子都让对方费了,她才能落个轻松。
  应付对话必备技能,夏燃同志在此途已经颇有建树。
  你真的忘了。江知水语气平得宛若夜里无波无澜的湖面。
  夏燃没有回答。
  几秒后,滚轮声响起。
  她这才转头看过去,是江知水滑着轮椅进了卧室,她之前一直在卧室门外,没有越线分毫。
  还挺有规矩。
  夏燃倒是不慌,死都不怕,能怕什么呢?
  匕首还在她手边,落不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惨境地。
  所以她就眼睁睁看着挺有规矩的人,一点点靠近,近到没有规矩的程度。
  她躺着,难免仰视江知水。
  不得不说,这人挺好看的。
  五官算不上多惊艳,就是端正。
  让人眼前一新的地方可能是气质吧。
  言行举止奇怪,但不让人讨厌。
  也许这种并不让人厌恶的怪异蔓延到了神情上,把她的面容修饰得颇具吸引力。
  人就在面前,夏燃想着想着就入神了。
  某种程度来讲,她这种不分场合说走神就走神的能力也挺值得敬佩。
  在此期间,江知水就这么低头看着她。
  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怪异的场景再次出现,这次是长久的对视不作声。
  夏燃先回神。
  她后知后觉,往旁边挪,靠这么近干嘛?
  江知水回答:你没有阻止我进来,距离近是因为你躺在床边。
  你不说我就被蒙在鼓里了。
  夏燃翻了个白眼,又往后边蹭了蹭。
  我叫江知水。江知水又道: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可以帮你,这样以后你就记得我了。
  夏燃听得一愣,这是什么说法?
  可以吗?江知水问。
  这让本就奇怪的话更奇怪了。
  这种怪异却没有伤害性的感觉,夏燃感觉自己其实是熟悉的。
  在遥远到不知道该以年还是一生计数的曾经,在那些被埋葬在枯海最深处灰烬下方的记忆里。
  她走过了一个又一个世界,度过了一生又一生,认识过数不胜数的人,乃至非人。
  记忆不断更迭,久远的会被埋葬,对于一个普通而平凡的生命而言,这无可厚非。
  江知水。她念了一遍。
  江知水没有应,似乎在等待她的可以。
  夏燃想了很久很久。
  她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去回顾曾经了。
  回顾她的来处。
  她拿起手边的匕首放到眼前,匕首的边缘因为背光而覆上一层光膜,像是给它勾了线条。
  这是一个人送给我临时塞给我的,大概是想要我带着防身。
  其实没必要,因为所有人都不觉得会出错,我要去的地方不需要用到这个。
  具体的过往已经尽数化为灰烬,湮灭在时光的河与沙中。
  能记起来的,只是前几个世界里如影随形的痛苦和怨恨。
  不是说我可以摆脱控制,进入一个安全的环境,拥有一个美好的身份吗?
  为什么我连身份也没有,只是穿着那身不方便的衣服,身上只有一把临时塞给自己的匕首,却要面对如此危险的世界?
  为什么还不止一次,为什么死亡的尽头又是新生,而新生的起点,又是这身衣服、这把匕首,以及彻头彻尾外来者的身份?
  这些歇斯底里的怨恨还留在记忆里。
  其实最开始那些研究员也说了,第一次实验有失败的可能,她是第一个逃离者。
  是自己当时再也无法承受被操控言行的痛苦,受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把自己推入众叛亲离的境地,于是毅然决然答应了。
  去了之后才发现,还有更痛苦的存在。
  不该怨那些人,只是当时除了怨恨别无他法。
  现在么,也分不清哪个更难受,活着本来就是一件挺累人的事。
  是我。江知水说:你还记得我。
  她的语气依然平静,仿佛记得与否没有区别。
  至少听起来是这样。
  夏燃仰头看着她,稍微皱了皱眉,想记起更多。
  可她能记得有人临时递给她匕首,只是因为每个世界的开端,这把匕首都在她手里。
  经常看见,所以也就勉强能记得。
  至于别的,譬如当时递给她匕首的研究员是谁,和她什么关系。
  这些就再难记起来了。
  毕竟距离她本属于的那个世界,已经过了千年、万年?也许更长。
  一辈子又一辈子。
  她对于自己来处的记忆,只余下:
  【十几岁之后,身体就偶尔不受控制,越长大次数越频繁,害的自己与朋友、家人都离了心,苦不堪言。
  之后自己有机会去别的世界。虽然远走他乡,但拥有绝对的自由,如果她愿意,他们也会给她安排一个音容相貌都相似、家庭美满的身份。】
  连亲朋好友都忘完了,又怎么能记起江知水一个非亲非故的人。
  想了一时半会儿脑子里还是空荡荡,索性算了。
  记不起来就不勉强自己了。
  夏燃说:只记得一点。
  暂且不论信不信,她还蛮好奇的,你要帮我什么?
  她不觉得自己看起来像是处于困境中。
  与她来回流转的眼神不同,江知水始终都在看着她。
  帮你结束无法终止的生命。
  不出意外的沉默。
  沉默又如密网一般,将夏燃的心笼罩、收缩。
  她只愣了不到一秒,眨眼,被逗笑似的说:您要是想,我也不介意,喏,匕首就在这儿。
  边说边笑盈盈地递出去匕首。
  江知水没有接,伸出食指抵着刀背,把匕首推回给她。
  我的意思是,不需要再去别的虚境世界。
  她依然盯着夏燃,眼神始终都没有过变化。
  噢,行啊。夏燃的语气中满是不以为意。
  当然是装的。
  江知水对她的反应没有作出表示,或者说心里有想法,但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她问:你允许我帮你了?
  夏燃仍是:行啊。
  江知水稍稍偏头,而后又点头。
  夏燃眉梢提高些许,与她对视,端的是一副怎样都行的模样。
  这次倒是江知水先挪开视线了,她把属于夏燃的杯子放到了床头柜上。
  夏燃目光也跟了过去,不忘初心:杯子送到了,你没借口再留下了吧。
  的确没有了。
  等人离开,夏燃在床上又躺了会儿才起来。
  她刚拉开刚刚被江知水带上的卧室门,外面的大门忽然被推开。
  轮椅上的人又出现在面前。
  夏燃歪歪脑袋,好整以暇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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