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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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颂跌在地上,艰难地尝试再次爬起,然而不管他尝试几次,费了多少力气他都无法站起。陈颂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死死拽住大腿,可他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他松开大腿,握拳狠狠砸向地板,咬牙切齿撕扯着声带,终于发出了低沉沙哑的闷哼声,但他依旧说不出话。
  连着好几声发泄后,情绪才渐渐平息下来,他扭动着上半身爬行,拖着废弃的双腿朝厕所艰难爬去,就在他摸到厕所的门时,他感受到一股暖流黏腻从身体里出来,他浑身一僵,绝望地闭上双眼。
  即使将近两个月过去,他还是无法很好控制排泄系统。除了刚醒那天出现过这种情况,后面顾行决一直在身边帮他照顾得很好。他想要上厕所时,只需要给顾行决一个眼神,顾行决就会抱他去。
  直到今天顾行决忽然的消失,这种情况再次发生了。顾行决的细心呵护让陈颂以为自己能控制了,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好了很多,可现实又扇了他一巴掌,让他清醒过来。
  他无法站立,无法自主排泄,离了顾行决他就是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
  凭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剥夺他自理的权利?他做错了什么么?
  他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干,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昏暗的病房内,那股暖流停止,渐渐冷却,陈颂放弃挣扎地倒在地上,看着天花板,细细想着,究竟为什么,为什么要回来。
  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为了经历这一切的痛苦么?
  他知道活在人世间绝大部分人都是痛苦的。他曾以为只要有钱,人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虞黎也不会跟比别的男人逃跑,他们说不定会是幸福的一家人。
  直到他知道了顾行决的身世,就算是有钱人也不一定会幸福。
  那么,为什么那么痛苦还要继续活下去?死了不是一了百了么?
  就像他沉睡的这些日子里,所有痛苦都烟消云散了。
  为什么还要重新回来继续承受那些未知的痛苦。
  阴暗的天花板像一张密布的网将他缠绕,越收越紧,他又想不通了,又陷入了这些情绪中。
  “陈颂!”
  直到有道声音将他喊了回来。不顾他身上难闻的气味与肮脏的排泄物,将他抱了起来,放到床上,掀开他的衣服,焦急担忧地检查他的伤口。
  “哪里疼指给我看好不好?嗯?”
  陈颂静静地看着他,顾行决摸到湿冷的裤子时手颤了颤,一下就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滚下来,砸到裤子上。
  “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我现在就帮你清理。”
  顾行决又哭了,哭得陈颂心烦。顾行决可怜自己的行为让陈颂更加觉得自己是个废人,可他无法改变这件事,于是就把情绪发泄到顾行决身上。
  想质问他,不是说好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么!不是说好会一直待在他身边么!
  刚才人呢?骗子!骗子!
  可他说不出话,吼不出。心里越是翻涌,面上越是平静。这是陈颂最会的伪装。
  这样的伪装一直维持到第二天复建,他彻底爆发出来,撕碎了伪装。
  也是这天,顾行决听到了陈颂醒来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第99章
  雷雨过后, 天色灰白,今日风大,摇得窗外枝丫乱晃。陈颂只能透过这扇狭窄的玻璃看世界。
  一周的弹力带训练在今天终于有所成效, 陈颂的腿部终于有了知觉。那种重获身体操控权的感觉有些陌生, 又很奇妙,还有些无法言说的对生命的感动。
  今天的训练本该到此结束,但陈颂却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坚持,他想进一步直接使用助行器训练行走。
  陈颂一改前几日的消极状态, 今天训练表现得很积极。不过顾行决知道, 他并不是积极,他是心急,经历昨晚那样的事, 陈颂心里肯定很难受,更想快点变好。
  顾行决又心疼又担心, 抱着陈颂哄了好一会儿, 陈颂没松口反而生气了,顾行决只好妥协同意, 并百般叮嘱陈颂累了就停下休息。
  陈颂如愿以偿拿到助行器, 双手架在助行器上的不锈杆时,他心里又激动又紧张。
  顾行决本打算就让陈颂在病房内走动一下, 不当平时正经训练, 就当提前先熟悉一下助行器这个工具。
  陈颂不乐意,就那么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眉毛微微蹙着, 眼神里带着些许幽怨。
  陈颂每次不乐意不高兴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有时候气急了看都不看他。顾行决出现在他视野里,他就转动眼珠子看向别处。顾行决没法子了, 俯身把脸凑近他面前,填满陈颂的全部视线,谁知陈颂干脆把眼睛闭上了。等到陈颂会转动头时,顾行决更是拿他没办法,什么都依着他。
  这次也不例外,依着陈颂在病房外的走廊里练习。其实病房很大,五十平左右,比狭窄的走廊宽敞,也没有来来往往的人打扰,更适合练习。陈颂想在外面练习的原因,顾行决大概想到了,他迫切地想逃离这个困住他的地方。
  现是午后三点,医院长廊里来往的人并不多,偶尔会走过一两个护士。顾行决担心陈颂一开始无法适应,扶着助行器想协助他走几步,于是陈颂又用那种眼神盯他,顾行决抿了抿唇,看眼色地松开了手。
  “那你慢点,别着急。”顾行决温和地笑着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顾行决的笑容很温暖,像是绵雨不绝的y国中罕见的太阳,散去陈颂眼底的阴霾,让他有几分动容。陈颂收回视线,看着助行器,深呼吸片刻双手用力保持平衡的同时,尝试抬起右腿。
  大腿的筋肉缴械着腿骨,无论如何使力也无法撼动。
  “慢慢来不着急。”顾行决仔细观察着陈颂的情绪,站在他身边轻声鼓励引导着,“没走动也没关系。”
  陈颂缓缓放松全身的肌肉,慢慢呼吸,就在顾行决以为他要终止训练时,他瞬间浑身紧绷,撑着助行器,脚尖向前艰难地挪动了毫厘,速度比爬行的乌龟还要缓慢,却让二人都很雀跃。
  “很厉害!太厉害了!我就相信你能做到!”
  陈颂并没因为这小小的雀跃而知足,紧绷全身肌肉来协助这具废弃的机械再度运作。陈颂手臂凸起的血管像条又细又长的小青蛇,攀爬在白玉骨上,蜿蜒而上一直到脖颈,秀白的脸闷红,血液都跟着沸腾。
  渐渐地,他机械地挪出了第一步,第二步,步履艰难地像一位拄着拐杖的耄耋老头,可他的心却跳得比谁都要热烈,于是他走得越来越快,完全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平衡和力气之外,全身都在颤抖,陈颂完全忽视这种失衡的颤抖,认为是身体也在跟着他的心在兴奋。
  顾行决慌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你慢点陈颂,慢点不急宝宝,很危险,这样会摔倒。”
  陈颂并未放缓速度,直到他的身旁擦肩而过一个奔跑的小女孩,粗黑的两条麻花辫飞扬在她的身后。
  小女孩转头笑了笑:“siny,you're too slow.catch up with me!”
  小女孩约莫五岁的样子,有着一身乌黑的皮肤,雪亮的桃花眼弯成两轮新月,语罢笑两声转回头去,那一刻与陈颂的双眸擦过,陈颂一愣顿在原地。
  小女孩鲜黄色花裙子的背影渐渐与他拉开距离,随后立刻跟上一个白皮肤蓝眼睛的小男孩。
  “come on,billy!yyou're older than me!when i grow up, i will surely surpass you!”
  小男孩说话奶声奶气,个头也小一些,却也飞快得跑过陈颂身边,追逐着小女孩的背影。
  陈颂心口忽然有些烦闷,焦急地撑着助行器也想赶上他们,可经过一天的复建练习,浑身已经酸软无力,特别是刚才已经消耗掉全身的力气,再度使力时根本无法维持四肢平衡,撑在助行器上的双臂晃动得厉害,双腿也深一脚浅一脚胡乱拖地前进着。
  顾行决见陈颂这样着急,自己慌出一身冷汗,心吓得跳很快,张开双手想去扶他又不敢,无措地架在半空:“你、你慢点,别管他们。等你好了后肯定比那俩小屁孩儿跑得快。慢点好不好宝宝?”
  陈颂已心急如焚,火烧火燎的,哪里还听得进顾行决说的话,一心只想赶上那两个小孩,像是自虐般的偏执,奋力反抗压抑许久的不满。将憋在心中的所有不解不服,哀怨愤恨升到最顶端,像快爆炸的炸弹。
  顾行决眼见着陈颂要摔倒要扶他时,却被陈颂阴冷的目光瞪了回去,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他现在特别想把刚才跑过去的两个小屁孩抓起来暴揍一顿。
  小孩嘻嘻哈哈,追赶声还在走廊里回荡。最是童真无邪的声音却又似恶魔般不断挑衅陈颂。
  “don't run in the corridor!”顾行决冷声叫小屁孩停下,要不是还得在旁边守着陈颂,他都想冲上前抓住两个小孩儿扔出去。
  他着实讨厌小孩这种烦人的生物。
  两个小孩被顾行决的声音吼怕了,立刻噤声跑进拐角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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