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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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那我就自己坐在这儿吃吧。你回去睡觉吧,我吃完蛋糕就走。”
  陈颂:“......”
  “你是无赖,顾行决。”
  顾行决没抬头看他,一直用蓬松的头顶对着他。
  陈颂又觉得顾行决像只毛茸茸的巨型犬了。像只哈巴狗趴在门口,满心欢喜地带着自己从野外叼来的骨头,打算和主人一起分享。结果主人拒绝了它,说那很脏,让它扔掉。
  可它觉得这根骨头很好,是自己精心准备的,它只好失落地蹲在门口自己解决了。
  顾行决把蛋糕礼盒拿到腿前,开始解围在外壁上的黑色丝带。紧接着他就听见门“砰”得一声关了。他面前只剩一扇紧闭的大门,逼仄的距离让他有些压抑。
  顾行决解丝带的手一顿,无奈地笑了笑。
  顾行决叹了口气后,仍旧坐在地上去解丝带。狭窄的楼道里静得只能听见自己还未平息的呼吸和丝带摩擦的声音。
  顾行决今天晚上刚从f国出差回来,他订的机票是直接回温市的,一落地温市就去拿了预约的蛋糕来找陈颂。时间有点赶,害怕赶不上,要走路的时候都是用跑的。
  现在是十一点四十几,赶是赶上了,只是人家不愿意跟他过。他一直期待着这天和陈颂一起过生日,仅仅吃个蛋糕就行。即使连续出差很劳累,他在飞机上还是因为期待兴奋得睡不着。
  顾行决从没过过生日,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是值得庆祝的事。世上也没有人记得,不,有两个人记得过的。
  一个是叶艾,一个是陈颂。
  顾行决第一次知道“生日”是从云澈口中知道的。
  云澈拒绝了放学后的踢球邀请,说是要给他哥过生日。
  他这才知道一个人出生的那天,被叫做生日,而往后每年的这月这天要庆祝这件事,被叫做过生日。他对云澈要给云景笙过生日这件事不屑一顾,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因此还被云澈骂了。
  他不明白,直到七岁那年叶艾的出现。叶艾当年哄他可是费劲心思,为他准备了盛大的生日宴会。顾行决有些无措,又十分欢喜,原来过生日是一件这么开心的事情。
  再后来,他窥见了叶艾的伪装,原来一切真心都是假的,爱也是假的。
  所以他没再过生日,还错过了陈颂为他准备的生日。
  顾行决眼睛有些酸涩,视线被泪水模糊,他停下解丝带的动作,憋着呼吸去忍眼眶的泪水,泪水也听话地渐渐收了回去,只是下一刻紧闭的大门忽然开启,余光中有一双洁白的腿出现。
  头顶上落下一阵轻轻的叹息。
  顾行决抬头望向陈颂,收回去的眼泪又出来了。
  顾行决额前的碎发沾着湿汗,眼睛红红的挂着摇摇欲坠的泪水。
  陈颂眸间微动,好像有一张网在缓缓收紧他的心脏。网线挤压在他的心脏上,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进、来吧。”
  顾行决灰暗失落的眼顿时亮了,端着蛋糕起身。
  陈颂看了他眼角滑下的泪珠,转身带他进了门,给他拿了双拖鞋。
  陈颂打开灯坐到沙发上等他。顾行决快速换了鞋,端着蛋糕走到沙发边坐下,把蛋糕放在小茶几上。
  顾行决继续解丝带,把透明框拿起来放到地上,然后插上蜡烛。
  顾行决忽然笑了下,陈颂看他一眼,觉得他样子很傻,问:“又突然笑什么。”
  顾行决摇摇头说没什么,他只是想起陈颂上次过生日的时候也是在这。陆远给他发了陈颂许愿的视频,视频里的陈颂很好看,看起来很美好,所以他笑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哭了。”陈颂看向蛋糕上的蜡烛,淡淡说,“动不动就要掉眼泪,比女人还会哭。”
  就在陈颂以为顾行决会生气地反驳他时,顾行决却笑得很平静,也没有反驳: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亏欠你太多太多。好后悔辜负你那么多,在想该怎么补偿我的小朋友他才会慢慢开心呢。”
  “后来我才知道,爱是总觉得亏欠,永远都不够的,怎么补偿都不够的。”
  陈颂数着蛋糕上的蜡烛:“怎么多了一根。”
  “是么。”顾行决又数了一遍,“没错啊,24根。”
  “不是23岁么。”陈颂问。
  “嗯?”顾行决有些失落,“你原来会记错我的岁数。”
  陈颂蹙了蹙眉:“我不可能记错,除非你告诉我的就是错的。”
  “我没有,我跟你说的是对的。两千年,十月二十六。”
  “那怎么24,不是23么。”
  顾行决笑了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24虚岁嘛,23周岁。”
  “我就说你怎么比我大了一岁。”
  “怎么啦,”顾行决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耳垂,“感觉我比你大的话你好像不服气。你想做大哥啊。”
  陈颂推开他的手:“我比你大,是事实。”
  “好好好,你比我大。比我大四个月也是大,你是我的大哥,以后都得罩着我。”
  顾行决拿出打火机点蜡烛,陈颂起身去把灯关了。
  顾行决等陈颂坐回他身边,双手合十:“准备好了嘛,我要许愿了。”
  “你准备好就行 ,是你许愿,不是我。”
  顾行决笑了笑,闭上眼睛:
  “第一个愿望,我希望我的陈颂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第二个愿望,我希望我的陈颂幸福快乐。”
  “第三个愿望,我希望我的陈颂再次勇敢地爱这个世界。”
  顾行决睁开眼睛,吹灭蜡烛,房间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只剩窗外隐隐散进来微弱的月光。
  “我去开灯。”顾行决说。
  他正要起身时,陈颂拉住了他。
  “怎么了?”
  “重新许。”
  “为什么?”
  “这是你的愿望,不要许关于我的。现在重新许还来得及,上帝还没听见。许的愿望说出来不会灵验的,你要在心里默默想。”这是陆远上次给他过生日教他的。
  顾行决笑了笑,夜很黑,但他眼里盛着无比光亮的月光。
  “这是我向未来的我许的愿望。上帝听不听见都无所谓。只要未来的我听见了就好。我要保护好你,不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我要好好爱你,给你全部的爱,让你幸福快乐。我要让你再次重拾能够爱人的勇气。”
  “你说,你怎么可能会幸福呢,你这样的人。”
  “你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你觉得自己很糟糕么?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在我这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你在陆远那是很好的朋友,在唐阿姨和陆叔叔那是很乖巧很懂事很讨人喜欢的小孩儿。你在云......你在你的老师那也是很优秀的学生。兼职打工的那段时间里,在顾客那你的饭菜能温暖他们的脾胃。工作上,在患者面前你是一个很负责任的医生,在下属面前是个很照顾他们的前辈。”
  “你这样的人,温柔,坚韧,勇敢,善良,独立,强大,有担当,有责任心。为什么不能得到幸福?谁都能得到幸福,你为什么不行?”
  “上帝是公平的,失去的一些东西总会以另一种形式回归。”
  “人们说,灵魂在降临世上之前,都是已经提前看过剧本的。你愿意来,一定是看到了美好的东西。那些美好值得让你愿意去承受所有苦难。”
  “所以现在,你不能因为曾经的阴暗,遇到不对不好的事,就完全忘记其他美好。”
  “你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你现在开始重新定义了么。”
  陈颂怔然,顾行决的话似温暖的泉水拥入心间,所有干涸的土地都重获新生。太多的甘泉了,他小小的心脏已经无法容纳,那些泉水溢了出来,流向陈颂身体内的每一个角落,他的眼眶湿润了。
  好在没开灯,顾行决看不见。
  “真的可以么。可我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陈颂垂眸,想要忍下泪水。
  陈升平的打骂离世,虞黎说后悔把他生出来,安德生的陷害,顾墨是虚无的幻想,顾行决和程颂亲的那一幕,圣诞节的那通电话......
  即便陈升平道歉了,虞黎道歉了,顾行决道歉了,可他无法释怀。他过不去,那些晦暗苦痛像是种在他身体里的荆棘。
  两股力量总在他身体里拉扯,他不知道该选择哪一方......
  为什么他能开导那么多患者,自己却想不明白。
  “顾行决,我是不是病了。我为什么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总要陷在过去。人该活在未来啊。”
  顾行决还是看到了陈颂的眼泪,把他抱入怀里,给他擦眼泪:“没有,你没生病。你只是害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但是亲爱的,没关系,我会用十年,二十年,一辈子来向你证明的。”
  “会幸福的,一定,一定。”
  后来顾行决有很多个后悔的瞬间,后悔这个时刻为什么没有注意到陈颂发出的心里求救讯号,也在怀疑是不是愿望说出来真的不好,让他没有保护好陈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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