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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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嗒一下,咔嗒一下。
  他的生命在短促的机械打火里燃烧殆尽,于是封燃终于能够知晓,他愿意为他献出一切,包括爱,灵魂和生命。
  第75章 合照
  陈树泽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他想,如果封燃真打他一耳光,这事能了了,那也称得上划算。
  只要下手轻一点,别打出脑震荡或者耳聋,就没问题。
  可惜没能如愿。刚出家门,接到父亲的电话,要他立刻回家一趟。
  他家离江市不算远——两三百公里,开车几小时就到。
  年少时他和父母不和,互相看不顺眼,家里气氛也不好,常剑拔弩张。如今双方年纪都大了,各自收敛许多,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反倒和睦。
  他一路上隐隐不安,父亲电话里催得很急,却不说是什么事。
  刚到家门口,还没伸手敲门,门便开了,母亲欢天喜地地说:“小泽,你总算回来了!你快进来。”
  陈树泽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一进门,只见沙发上坐着一位女子,正和若若玩积木呢。见他进门,转过头来。
  是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女子,长发如瀑,穿着干练。
  母亲笑说:“小泽,这是倩倩,蒋叔叔家的女儿。倩倩,这是我家儿子。”
  女孩很礼貌地说:“你好。”
  陈树泽全然没料到这景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尴不尬地回了一句,躲入卧室。
  他坐在写字桌前,注意到架子上,放着一张合照。
  正是他和封燃的那张。
  照片里,他穿着学士服,站在学校一块刻着“勤”字的巨石一边,封燃则在另一边。画面里只有他看着镜头,露出一个青涩的笑。
  整张照片可称得上灾难,要构图没构图,要光影没光影,水平线歪斜,夕阳射在人脸上,晒得两个人油光满面。
  他想起来了。
  毕业前夕,室友刚买了相机学摄影,要拿他练手。这石头是学校标志性摆设,那天许多人都来拍。
  等了许久才轮到他,那时已经夕阳西落,人群渐渐散去,室友准备按下快门,却说:“等一下,后面有个人。等他过去再拍。”
  于是陈树泽回头看了一眼。封燃正从后方走来,怀里抱着几本书,行色匆匆,没看见他。
  陈树泽心下一动说:“拍,就现在。”
  门开了一条小缝,若若在外面探头探脑。他瞧见了,招招手,若若便飞奔过来。
  陈树泽露出一点笑,抓抓她的小手,打手语说:在干嘛呢?
  若若回答:在和姐姐玩。
  陈树泽问:那是谁?
  若若歪了歪脑袋,冥思苦想,说:不知道。妈妈没告诉我。
  陈树泽摸摸她的头,说:去陪姐姐玩吧。
  他拿起手机给父亲打电话,刚通,劈头盖脸问:“你们大早上着急火燎的叫我回家,就是让我相亲?我公司都没去,急匆匆赶回来,就为了这事?”
  父亲倒很沉着:“我和你妈都觉得,这件事比你一天工作更重要。你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
  成家、成家。陈树泽很头痛:“我已经告诉你们我不可能结婚,我根本不喜欢女人。”
  父亲说:“我简直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把在外面、在国外染上的恶习带回家里!你不喜欢女人,那你喜欢什么?男人吗?”
  陈树泽挂了电话。
  他迟迟不出门,母亲来卧室门边催促,他哗一下啦开门,脸色阴沉。
  母亲锤了他一下,压着声音说:“你要死啦,什么样子!在人家女孩子面前,真没礼貌!”
  陈树泽说:“我和你们说过我喜欢男人,你们忘了?”
  母亲脸色微变:“你快三十了,不是二十出头,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我没玩。我一直没变过。谁知道你们居然一直不死心。”
  他说着,往客厅走去。沙发上,若若还在专心地拼积木,环境微妙的气氛影响不到她,而陌生女子不太自在地绷着身体,手里紧紧抠着一个方块积木。
  他温声说:“不好意思,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母亲喝道:“你要说什么?”
  陈树泽豁出去了:“我是同性恋。”
  女孩手松开了,反倒舒了口气,说:“这样啊。”
  母亲着急道:“你听他瞎说!他不是,如果是,他这么多年怎么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呢?光凭一张嘴说,说什么都行!”
  陈树泽说:“我有啊,你又没问过我。”
  眼见母子二人要吵起来,女孩忙站起来:“阿姨,那我先回去了。”
  母亲拉着女孩手臂说:“诶,倩倩,算阿姨求你,你可别……”
  她摇摇头:“您放心好了,我不出说出去。”
  陈树泽在一边说:“无所谓,说出去也行,我才不在意呢。”
  母亲狠狠瞪他一眼,转到女孩那边,笑道:“倩倩,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今天就在这吃吧。陈树泽,你去做饭。”
  女孩开始推辞,母亲一劝再劝,她只好留下。
  陈树泽在厨房做饭,母亲进来帮忙,又唠叨他性取向的事。
  他烦不胜烦:“你不要说了,我吃完饭就走。”
  母亲说:“瞧你这话。我就告诉你,我们各退一步,不管男的女的,你今年都得给我定下来。你说你有男朋友?好,你现在就把他的照片给我看看!”
  他脑子一热,在母亲惊异的目光里冲进卧室,拿出那张水平稀烂的合照:
  “就是他。”
  第76章 单人床
  陈树泽是下午回到公司的。
  路过封燃的位置,他没像平日那样打个招呼、说句闲话。说不清是为哪件事心虚。
  封燃也没有搭理他。
  直到晚上,才同他说话,依然全是工作的事。之后便下班了,余光里他收拾好桌面,打了杯水便起身要走。
  陈树泽说:“诶。”
  封燃转过半张脸来。
  陈树泽轻飘飘地说:“昨天那事,不好意思啊。”
  封燃也轻飘飘答:“没事啊。”
  他又问:“去看沈执?”
  封燃点点头,依然面无表情。
  这时陈树泽注意到他深重的黑眼圈。
  他想问出了什么事,封燃说:“还有事?”
  “没事。”
  封燃说:“明天见。”离开。
  如果他得知陈树泽此刻对他的无所谓十分摸不着头脑,他可能会不轻不重地嘲两句。
  但他不知道,还默不作声地走了。于是陈树泽一个人揣测那句“明天见”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他的确不怪陈树泽口无遮拦把过去全盘托出。
  他已经不在意沈执知不知道他的往事,也不在意知道后对他的印象会更差或是怎样。
  他因此而忐忑过,却从未有意瞒着。在一起的时候,沈执从没过问。
  封燃在地铁站思索了半分钟,该去医院还是回家睡觉。
  他昨晚睡眠严重不足。
  沈执希望他辞职,去找个其他工作。
  沈执只是说了句“可不可以辞职”,但封燃忽然忍无可忍了,像是一股气流在胸口乱窜,窜到唇边,彻底爆发,他高声说:“你不能这么自私,因为你不喜欢所以逼我做什么。我是我,你是你,我喜欢在哪赚钱就在哪赚。如果我有天从他那辞职,那只能是因为我自己想辞职,绝不会是为了你……”
  ——“叮咚”。手机新消息一响,将他拉回现实。
  正是沈执发来的:「沈渊来了,今天下班后,回去好好休息吧」
  这是清晨离开医院后,沈执发来的第一条信息。
  第二条,也很快来了:「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吵。」
  「你还在生气吗?」
  也许见他一直不回答,那边的消息来得慢了些,“对方正在输入”显示良久,才出来几个字:「明天还来吗。我想你/流泪/」
  封燃的胸口起伏着。其实没到生气的地步,那更像某种创伤性应激反应。仿佛一听见沈执那几字,他便会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小房间,对这个世界无能为力。
  他闭上眼睛告诉自己,现在的沈执不是那时的沈执。他们分手了,他只是……看他可怜,所以留下来。
  他有走的权利。他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这才冷静下来,打字回复:「你让沈渊把折叠床拿出来」
  「怎么了?」沈执问。
  「我想过去休息。」他答。
  沈执没想到封燃今天还会来。
  以至于盯着那六个字,他愣了半天——是要来吗?真的?他没意会错?
  沈渊见他神情异样,说:“怎么了?”
  “封燃……让你把折叠床取出来。”
  沈渊:“哦。”照做后他问,“他要干嘛?”
  “他说,他要过来休息。”沈执说,“他什么意思?他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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