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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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
  下课铃在这时响起,傅珩之在讲台上整理好资料,有几个同学挤上来说:“老师,马上要考试了,下节课能带着同学们复习一下重点吗?”
  “下节课有其他教学任务,重点我在之前的每一节课里都讲得很清楚,考试就考那些,不算多。”傅珩之说,“好好复习。”
  迎着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一群年轻人顿时蔫了下去。
  回到办公室时,手机已经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全部是绛弋的。
  他拨回去,对面立刻接了起来。
  “我受不了了。”绛弋的声音十分低落。
  “怎么?”
  “他那么信任我,我却一直在骗他。”绛弋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是搞科研的,平时只和病人、学生、病人家属打交道,有事说事,除非特殊需要,不然根本编不出多么完美的谎话。”
  “……也没让你编谎话。”
  “性质一样。珩之,你还是早点和他坦白吧。”
  “知道了。”傅珩之说。
  “你最好说到做到,不行,你还是告诉我个时间吧,否则我一会儿就和宋西岭说实话。”
  “不,我亲自和他说。就下周。”傅珩之肯定地说,“最迟下周。”
  “那最好。”
  下周,是傅珩之第一次独自去宋西岭家里进行治疗的时间,他也要带宋天雪做一次全面的检查。不仅要进行更标准的智力评估、详细的病史和躯体检查,还要进行遗传和基因筛查,明确病因。
  而这些过程都需要宋西岭的陪同。
  他已经做好了坦白一切的打算。
  绛弋说:“我觉得我即将要失去一个病人,宋西岭绝对不允许治疗继续下去的。”
  “是么。”傅珩之翻着期中测试的试卷,淡淡地说。
  “看来你完全不担心。”
  “我更担心我所带班级给我的评优率。”
  “……”
  绛弋从家中离开后,宋西岭上楼看弟弟的情况,发现他又在画画,而且画的仍然是绿色的草地、白色的羊群。
  “小天,你又在画画呢。”宋西岭问。
  “嗯,哥哥,好看吗?”
  “好看,不过,”宋西岭随口说,“我记得你上次就画的是这个。”
  宋天雪没有说话,继续专心地画画。
  这时宋西岭的余光才扫到他的周围,桌面的最左端有一沓画过的纸,他好奇地拿起来,在随意翻了两下之后,有些震惊。
  他仔细地、一张一张翻着,里面足有二十多张画,画面居然全部都是绿色的背景,代表草地,大小不一大白色圆圈,代表羊群。
  每张画的绿色都是墨绿,白色的圆球也都有六只,分布在相同的位置。
  他放下那些画,认真地问:“小天,哥哥有事问你。”
  “啊。”宋天雪转过头来。
  “为什么你只画这一幅画呢?”
  “我画了很多,”宋天雪有点不高兴,“哥哥你刚刚不是看过了吗?”
  “可是画面的内容是一样的。”
  “老师只教过我这一种。”宋天雪转过身去,重新拿起绿色的油画棒。
  宋西岭有些疑惑,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绛弋之前的确跟他提及过一些智力障碍患者常见的表现,比如兴趣狭窄、行为刻板等等,其中一个表现就是会进行大量重复简单的活动。他当时回忆了一下,宋天雪从前并没有这方面的情况。
  下一次治疗在下周周末,他盘算着到时候问问绛弋这是怎么回事。
  -
  这天是傅珩之和旅行社谈好的初次合作日期,宋西岭带上装备匆匆出发。本以为这次会像最近的无数次一样,只有他一个人过去拍摄,但他在路边等了几分钟都没拦到车时,傅珩之的车缓缓停在了他的面前。
  宋西岭视若无睹,转身就走。
  这段路不是禁停路段,没多久宋西岭就听见傅珩之在身后喊他。
  他停下步伐,傅珩之追上来,只说了两个字:“西岭。”
  刚刚走得有点快,宋西岭的呼吸也喘得有些急。他垂眸看着地面,傅珩之的脚走到他的面前。看着那双休闲皮鞋,他突然意识到,傅珩之已经很久不穿正装。
  傅珩之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走吧,我带你过去。”
  算算日期,他纠缠自己已将近四个月,宋西岭几乎要对这种纠缠麻木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傅珩之:“有件事你可能不清楚。”
  “嗯?”
  “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但是如果你还对我们的关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那我还是提醒你一下,算了吧。我们不可能回到以前的。”
  “嗯,比起这个……”傅珩之点点头,忽然伸出手来,在宋西岭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碰了下他的头顶。
  宋西岭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看到傅珩之手里出现了一根洁白的羽毛。
  “从哪里飘来的。”傅珩之出神地把玩着那团轻飘飘的东西,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
  “……”宋西岭转身就走。
  傅珩之在后面跟着他,寸步不离:“西岭,上次是我和他们谈的,这次也让我帮帮你吧,好不好?”
  “你连我说话都不听。”
  “我错了。”
  宋西岭再次停下脚步。
  “我真的错了。宝贝,时间来不及了,我路上和你说。”说完,傅珩之牵着他的袖子,向反方向走去。
  坐在副驾位,宋西岭感觉自己又一次稀里糊涂地中了他的计谋。
  走到一个红绿灯路口,傅珩之说:“我记得很久之前,也是在这么一个路口,你不高兴,直接从这里开门下车。”
  宋西岭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他当然记得那次发生了什么,傅珩之那段时间莫名其妙对他非常冷淡,夜不归宿,也不透露对他任何消息,他的情绪当场爆发,直接下车离开。
  现在想来,有什么奇怪的,反而是他自己要求太多,又不懂事,惹人心烦,自己不过是他手下签约年轻人的千千万万之一,他凭什么对自己百依百顺。履行合同之外的七七八八,忍受他的脾性,给予他特权,傅珩之全部做到,已经是仁至义尽。
  “我那天担心坏了。”傅珩之说,“本来要去追你,结果交警过来了。”他忽然叹了口气,语气似有嗔怪,但无奈更多,“你总是让我担心。”
  宋西岭别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我沿路找你,却怎么都找不到。”
  宋西岭想,他那次被任河带着,傅珩之当然找不到。
  “后来我打开手机,突然看到你刷卡的信息,才知道你去了酒吧……然后我决定回家等你。”
  傅珩之说到这儿突然笑了笑,说:“你是不是都不记得了?”
  宋西岭脑子一抽,回答:“是。我只记得你当时突然生气,大概也是因为时偌吧。”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
  天知道,他有多久对那个名字闭口不谈。从傅珩之与他重逢起,宋西岭就一直猜测,有朝一日,傅珩之或许会重新提起这个名字。
  但他没有想到,最终主动提起的人,是他自己。
  至于傅珩之从始至终有没有想过要给他一个解释,他不知道。他闭上了嘴,心情像一潭死水。
  傅珩之那边也挺安静,这反应在宋西岭的预料之内。
  说不定过一会儿,他就会若无其事地开启下一个话题。宋西岭乐意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打算把时间耗在过去的问题里。
  已经过去两年多,该放下的,不该放下的,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到了。”傅珩之突然说。
  宋西岭这才定睛看去,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社长显然看到了他们,正在向傅珩之挥手。
  社长是一位中年男子,本地人,留着大胡子,操着一口地道方言,乐呵呵地跟宋西岭打招呼,还问他为什么取一个女孩子的英文名。
  宋西岭没有聊天的兴致,勉强应答了几句,开始装听不懂话。社长转而向傅珩之发起话题,后者有问必答,偶尔开两句玩笑,把社长哄得开心不已。
  游行线路已经确定,宋西岭只需要跟在队伍后面,拍摄沿途风光、游客状态。
  其实相比人物,他更喜欢拍风景。当年封燃问他营业内容,他没怎么思考就说做风光摄影。
  他懒得跟陌生人接触太多,社交只会像吸血虫一样剥夺他的精力,让他心疲力尽。
  尤其是现在,他看到眼前这群吵吵闹闹、蹦蹦跳跳的小孩,就头疼得要命。
  他按下几百次快门后有点乏,找了个椅子坐下来。一抬头,傅珩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杯冰可乐。
  “累么?”说着,他在身边坐下来。
  宋西岭没有回答,转过头去,对着一片小池塘发呆。
  傅珩之说:“社长问我,为什么你能听懂他说话,却不回答。”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说,大概他心情不太好。然后他给了我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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