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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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仅是因为封燃手里的力道在某一秒钟突然轻了,更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封燃的某处,起了反应。
  宋西岭别过头去,不知道该说什么。
  封燃一直维持着那个被推开的姿势,过了将近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一切。他像个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然后如狂风过境般,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工作室的大门。
  第78章 放过我吧
  封燃落荒而逃之后,宋西岭独自在工作室又待了一会儿才回到家。
  明天是他开展第一天,他今晚只需要准备好第二天的衣物,以及充足的睡眠。任何其他事情,都不应该影响到他一丝一毫。
  个展的主题叫做“呼吸”,他的任务是在幕后打打下手,处理一些紧急事务,以及总结复盘,为下次的个展做准备,台前的事情都将交给封燃。
  一来,他不喜欢成为太多目光的焦点,一旦有十个以上的人同时看他,就会紧张得呼吸困难;二来,假如他直接露脸,即使眼睛动过手术,也很难保证不被认出。
  他难以想象自己的真实身份被曝光后,生活又将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任河一人打好几份工,压根没时间为工作室劳心劳力,所以xfactor studio人前的代言人必须、也只能是封燃。
  不过……宋西岭有点尴尬又有点担忧地想,虽然封燃不是个会在大事上掉链子的人,但下午的事情多少有些别扭,他希望封燃可以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他第二天带着口罩全副武装来到场地时,封燃正面对一张照片,对旁边参观的两三位客人激情演讲。
  “……所以艺术没有什么懂不懂的,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首先,要试着去感受,把你的第一印象描述出来……”封燃微微侧头,看到了宋西岭,对客人点了点头,“抱歉,失陪一下。”
  他转身向宋西岭走来,到一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宋西岭抬起帽檐,摘下口罩,微笑:“挺有一套啊。”
  “你干什么去?”
  “我联系一下主编,他刚刚打电话给我。”宋西岭说,“对了,你注意下客流量,对我们以后开展有帮助。”
  “没多少人,我们的规模太小了,大多数人都是路过进来看个热闹。”
  这其实在宋西岭的预料之中。但他并不会因此而气馁,因为从0到1很难,但重要的是跨出第一步。
  “第一次都是这样的。我们慢慢来。”他拍了下封燃的肩膀,“辛苦你了。”
  刚准备离开,封燃又一把拉住了他。
  宋西岭回头,垂眸看着挂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室内空调开得足,手的温度有点低,手指修长,贴着宋西岭的皮肤,把凉意传递进他的血管中。
  封燃滞了一下,把手缩了回去。
  “我想……”他说,吞吞吐吐地。
  “想什么?”
  “晚上想喝酒。”封燃的语气像吐出一个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任河请客。还有他乐队的几个朋友。”
  “嗯。”
  “你也去吧?”
  “……”宋西岭犹豫。
  “去呗,就庆祝一下。”封燃说,“人多热闹。”
  “好。”宋西岭点头。
  封燃似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同意,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嘴角勾了勾,愉快地说:“我到时候给你发消息。”
  宋西岭和主编联系过后就待在监控室看现场的情况,会展当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不敢掉以轻心。但一上午过去,没有任何特殊情况——或者说,走进来停留十分钟以上的人都寥寥无几。他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后趴在桌子上休息,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是耳边出现了一声嘹亮的惊呼,他吓了一跳,揉着眼睛被迫清醒,睁开眼,不知何时身边出现了一颗红色的、毛茸茸的头,宋西岭认出是任河,准备打个招呼,却见他正惊愕地指着屏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西岭抓了一把头发,迷茫地戴上眼镜,扫了一眼屏幕,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怎么了?”
  任河如临大敌:“那个谁……走过去了。”
  看他这样离奇的反应,虽然脑海中已经闪过一个不合逻辑的名字,但宋西岭还是迟疑了片刻,才说:“你是不是看错了?”
  任河刚准备说话,与他们一门之隔的楼梯间就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封燃的说话声,语气懒洋洋的,不大清晰地传进宋西岭的耳朵。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
  “你随意。”
  短短的三个字,在一瞬间,让宋西岭和任河都是脸色一变。
  那个低沉如同大提琴般的声线,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独特的挑衅感,好听极了——虽然说出的话不那么中听。宋西岭好像能看到他唇角微启,声音从胸腔深处发出,伴着均匀的呼吸传递出来,最后回荡在四周。
  他以前一直觉得,傅珩之的声音非常、非常性感。
  但现在,他却不由自主地咬紧牙关,恨不得缩进地缝。这个熟悉的声音,如同日日夜夜困在他心上的梦魇,又像几万年顽固不化的冰牢,让他即使无计可施,也忍不住地想要逃离。
  任河率先站了起来:“我不想跟他打照面,我先上个厕所去。”说完直接进入卫生间,然后锁上了门。
  “……”宋西岭站起身来,他的手垂在身侧,紧了又松,呼吸和心跳一样急促,难以平复。在经过几天的短暂分别后,傅珩之又回来了,他想干什么?宋西岭难得过了两年的安稳日子被彻底粉碎,一幢长时间不动如山的高楼从最底层开始塌陷,整个世界岌岌可危。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拉开了门把手。他只知道封燃不可能跟傅珩之牵扯太久,拖着,不过是权宜之计,傅珩之能找到工作室、展会现场,有朝一日就能找到他家。
  宋西岭甚至在一刹那恍惚地假设,或许让他找到自己的家,反而更安全些,因为那里已经被叔叔安排了十二位保镖,日夜看守,除非傅珩之身怀绝技,不然绝不可能伤害到他和他的家人,一丝一毫。
  门打开的时候,封燃和傅珩之立刻停止了充满火药味的争论,他们的目光几乎在同时移到宋西岭的身上,而宋西岭缄默不语。
  封燃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吸了一口气,本想发作,但是一眼看到宋西岭有些苍白的脸色,还是咽了回去,然后低声说:“西岭,你先自己解决。”然后他转身下楼,头也没回。
  宋西岭还是没有动弹。
  一段时间没见,傅珩之似乎瘦了一些,但仍旧气场全开,从领口到衣角没有一处不是笔挺笔挺的,散发着淡淡的啫喱水味,眉峰的线条依然凌厉,下方黑漆漆的眼眸只扫了宋西岭一下,就移了开来,那眼神并不算温柔,昭示着他此时心情不佳。不仅如此,宋西岭还注意到他的右手似乎没有完全恢复,绕着虎口缠了一圈纱布,看不出具体情况。
  他绕过宋西岭,单手插在外衣的口袋,径直走入工作室中,环视一周:“你们的布置有点问题,比如电梯井靠内,又没有指示牌,观光者进入后可能根本注意不到还有二层。”语气平淡如常,仿佛这些天他的突然失踪根本没有发生,他们之间也不曾有任何矛盾,彼此之间只是个普通的故人。
  宋西岭慢慢地转过身来,说:“你想干什么?”
  傅珩之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温和如旧:“西岭,我想干什么,早就告诉过你。”
  “傅珩之!”宋西岭有点失控地放大了声音,“你能不能不要再折磨我了,我那些年还不够惨吗?我这两年,因为抑郁、失眠、暴食吃了多少药,每个月心理咨询去多少次,你知不知道?我都已经被你变成个神经病,现在好不容易正常一些,你可不可以放过我,可不可以?!”
  声音愈到后面愈大,停下来时,宋西岭感到自己的耳膜都在震动。因情绪激动,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眼角也因用力而发着丝丝的疼。
  傅珩之却丝毫不受他的情绪感染,他一双乌黑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盯着宋西岭,像一个巨大的漩涡,里面藏匿着没人能说明白的念头。他的神色也是那么的平静,没有笑容,也没有怒意,深潭般的静,惹得宋西岭更加失控,更加咬牙切齿,指尖都微微地颤抖起来。
  他转身就走,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
  就在这时,傅珩之的声音,不大不小,在身后传来,好像一声长长的叹息,重如千钧,却轻飘飘地传入他的耳朵,压得他心情异常沉重。
  “放过……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
  宋西岭紧了紧拳头,没有说话,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
  任河选定的场在他朋友的朋友的吧,据说可以大打折扣,就带着众人欣然前往。封燃是有酒就行,完全不在意场地,即使被突然出现的傅珩之稍稍影响心情,也很快抛在脑后,想起即将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兴致还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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