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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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直在好好地照顾着他的情绪,想方设法地安抚着他的心情。
  一簇簇斑斓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小孩子们高兴得蹦蹦跳跳,冰面上倒映着他们的影子,模模糊糊,像一幅跃动的油画。
  他忽然很想告诉封燃一切的事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向一个陌生的人诉说他的所有,不仅仅是他的姓名、身份,还有他经年累月的荒唐的暗恋,他的遇人不淑,他的一事无成……他可笑的人生。
  “封燃,谢谢你。”他须臾说。
  封燃许久没有说话,他们静静地看着大人们把所有的烟花都点燃,像火苗在空中举办盛大的宴会,然后慢慢地散场,销声匿迹。
  封燃这时低下头,打了个呵欠道:“我有点醉。”
  宋西岭知道有的酒后劲大,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过一会儿会越来越醉,于是担忧地说:“那我们回去吧,我带你。”
  封燃并不回答,抬起头来,勾出一个有点恶劣的笑:“醉了干什么都会被原谅吧?”
  “嗯?”
  封燃的手指很凉,就这么搭在了宋西岭的脸颊,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封燃凑近了,低声说:“好像还不错。”
  接着,他微微侧头,碰上了宋西岭的唇。
  ——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眼前最后一朵烟花在空中升腾起来,宋西岭浑身一抖,煞那间,天崩地裂。
  他反应速度还算迅速,立刻推开了封燃,皱眉:“你……”
  封燃搂住了他的腰,眼底闪耀着炽热的光:“西岭,从了我吧。”
  宋西岭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被泄漏的,他只知道不能由着封燃在外面发酒疯,当即下了车,把他往后座一推:“我骑车带你回去。”
  他刚坐上来,封燃就顺势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颈窝。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在宋西岭第一天就出柜的情况下,封燃从来没有和他提过自己的性向,更何况他们同床这么多天,他更没有任何逾矩之处,宋西岭早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封燃并不是自己的同类。
  他用手背抹了一下自己的唇,表情淡定,内心却波涛汹涌。他有点惊讶地发现,震惊归震惊,自己并不是特别反感封燃这种“突然袭击”。
  他跟傅珩之已经完全断开了,他以后做什么都不用操心会不会违背那份协议。在他放弃了他爱的人,选择逃离的那一刻,他再不会有名为“背叛”的感觉出现。
  内心深处,他甚至有点想答应封燃,不顾一切地放纵一回。
  可理智告诉他,这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这么做,于人于己,没有益处。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宋西岭的右耳,封燃低声说:“你那个前男友不怎么样,不如我。”
  路上结了冰,宋西岭开电动车开得东倒西歪,冷不丁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刹车:“你说什么?”
  “你前男友跟我打过招呼。”封燃的声音似醉非醉,透着淡淡的不屑,“他可能很快就来接你了,昨天警告我离你远一点。”
  宋西岭怔住了。
  傅珩之找到他了。
  傅珩之找到了他,却没有联系他,而是联系了封燃。
  他想干什么?
  “你不觉得他管得太宽了吗?”封燃撇撇嘴,语气有点委屈,“你们不是已经分开了吗?”
  “是……”
  “你知道吗?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那种自以为是的人,比如你前男友,自大狂妄,好像他是世界中心,所有人都要围着他转一样。”
  宋西岭闭了闭眼睛,重新发动车子:“封燃。”
  “嗯。”
  “不要再说他了,我不想听。”
  “凭什么。”封燃提高声音嚷道,“他可以说我,不准我说他吗?”
  宋西岭微微吃惊地偏头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醉了?”
  有的人醉酒后,会性格大变,显然封燃就是这样,一瓶酒下肚,直接从一个有些高冷的大哥进化成了撒娇耍赖的流氓。
  “没有,不要挑开话题。”封燃喃喃地说,“给你一段时间,好好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考虑和我一夜情,我们把录像给你前男友发过去,怎么样?”
  “……”
  “不可以吗?那床-照怎么样?”
  “……”
  “好吧,吻照也可以,不能再拒绝了……”
  第45章 烟头
  第二天一早,宋西岭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昨晚封燃喝得烂醉如泥,非要在外面唱歌,宋西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回家里,休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两点。
  现在不过五点一刻,他看着在一旁呼呼大睡的封燃,揉了揉发肿的眼睛,轻手轻脚地起来,没什么犹豫就接听了那个熟悉的电话。
  可对面不是傅珩之,而是他的秘书。
  “小宋啊。”她的声音有点局促,“你手机上出票了吧?傅总订了一小时后的机票,你准备一下。”
  宋西岭无话可说。
  傅珩之查人,是很有一套的,他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收拾什么东西,干干脆脆地离开了这个家。
  下飞机后宋西岭一眼看到了秘书。
  想必她已经基本得知他们那些乱七八糟、冗长乏味的事情,看向他的目光既是惊奇,又是尴尬。面对宋西岭这么个在全司眼皮下与老板勾搭在一处的小小员工,问了早,一路上沉默,只在最后犹豫着提醒:“傅总心情不太好,喝了酒……”
  宋西岭说:“知道了。”
  幸好接机大厅并不大,没多久就看到了傅珩之,秘书小跑着说了句“我去开车”赶忙离开这是非之地。
  清早的机场并不算嘈杂,但仍有许多步履匆匆的行人,穿梭在宋西岭和傅珩之之间,如同横亘在两座山脊中遥遥无边的长河。
  宋西岭就这么一步步走去,他的心情很平静,于是步子也迈得沉稳,眼神不躲不闪,直直望着那个人。
  傅珩之一如既往的耀眼,在这严寒的冬天里,他穿着一身肃静的黑,衬得身材高大挺拔,即使只是随意地靠在栏杆,也频频吸引着路人的目光。他手指夹着一根很细的女士香烟,白色的烟雾和呼出的热气一起从口中吐出,一圈圈缭绕在他的面前。
  宋西岭终于走到他的身前,什么也没说。
  傅珩之也不掐烟,有点呛人的薄荷味扑散在他的鼻息间,一夜没喝过水的嗓子受到刺激,不禁有点发痒。
  傅珩之终于把烟从口中拿出,火红的烟头就着宋西岭的脸颊擦下,刹那间,宋西岭的拳头在衣袖里握住了。
  左侧锁骨,一阵火辣辣的钻心的疼,紧接着,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灼烧的味道,他颤栗了一下,偏开了头,身子却没躲开。
  他心里的第一想法是,又要留疤了。
  傅珩之乐于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在他烦腻之前不得抹去,不过肉体的疼痛总是会恢复的,连耳洞都可以重新长好,何况一个小小的烫伤疤。十年,二十年,总有新细胞取而代之。
  可傅珩之不知道的是,他的心早已像一张反复揉皱的纸,无论过去多久,几十年,一辈子,都无法恢复如前。
  或许两三秒,或许五六秒,傅珩之终于松手取出,将它扔在地上,用鞋尖碾灭,丢进垃圾桶。
  “很有能耐啊。”他语气很平淡。
  宋西岭扯了一下领口,企图遮住伤口,但他发现这根本无济于事,因为傅珩之一把拍开了他的手,他垂下胳膊道:“协议已经结束,我不欠你什么,我要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手臂被从身后大力反剪,傅珩之的气息在耳边传来,带着炙热的酒气,有些不稳:“你准备去哪?”
  宋西岭这时确信他喝醉了。硬碰硬不是好办法,他也懒得这时候挣扎,放松了手臂防止受伤,顺着他说:“我要回家。”
  秘书正好把车开了过来,傅珩之动作近乎粗暴地拉开车门,一把把他推进车里。
  车里开着空调,足有二十多度,但气氛却冷到了冰点。秘书连大气都不敢喘,狭窄的空间里安静得可怕。宋西岭看出她在十字路口犹豫不定,这条路是去公司的,右转弯是回家的路,她频频回头,不知道怎么选择。
  看一眼傅珩之,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好像一个雕塑。
  宋西岭开口说:“麻烦右转一下,谢谢。”
  秘书轻声答应了一句。
  回家的路程不长不短,宋西岭的心情非常冷静,像从前无数次回家一样,换鞋、把外套挂在衣架上、洗手。
  他在洗手的时候看到了锁骨上那个鲜红的、鼓胀起来的一个血泡。
  他皮肤白,更衬得伤口触目惊心。
  印象中,烫伤处不可以直接沾水,他扯了张纸巾,蘸了一点冷水敷在上面,感受着那刺骨的疼痛,从表皮慢慢地往内渗,穿过毛细血管,最后流灌到整颗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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