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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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他落座龙椅,“那就按两位宰相说的办,此事交由左相全权查明,可有异议?”
  “陛下圣明——”
  一场风波暂息,退了朝,无人不是一身冷汗。
  侯严武被赵禄生搀着站起来,转身看见纪宁时神情复杂。
  他谢过赵禄生,朝纪宁走去,“右相今天说的有没有一句假话?”
  纪宁与他对视,不躲不闪,“绝无虚言。”
  “好!”侯严武阔步一迈,震得盔甲作响,“我这就去把逆子抓回来!”
  话毕他不带一丝迟疑朝外走去,步履遒劲,虎虎生风。
  他一走,殿内唯剩赵禄生和纪宁二人。
  赵禄生意味深长道:“纪大人,切勿操之过急。”
  纪宁佯装不懂,道了句“告辞”后离开。
  出了大殿,走在离宫的宫道上,行至人烟稀少处时纪宁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他回头,海福急匆匆赶来。
  “大人且留步。”海福停稳脚,乐呵呵道:“陛下传大人去趟万岁殿。”
  …
  纪宁在万岁殿见到萧元君时,对方脸上早已没了怒气,甚至还有些闲适惬意,和刚才朝堂上的模样判若两人。
  只此,纪宁心里便有了答案。
  他行了礼,问道:“陛下召臣来可是有事?”
  萧元君一笑,“先生觉得朕今日配合的如何?”
  纪宁心道果真如此,他问:“陛下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萧元君答:“以先生的身手,侯贺怎会伤得了你。”
  这一点纪宁不以为然,昨夜他确实晃了神,也确实被伤着了。
  “先生今日只是想用侯贺做推行新法的引子。”
  一语中的,纪宁想的的确如此。
  要废“官位恩荫”,推行新法,需要有引子有契机。侯贺背靠侯家,敲打他也是敲打侯家,届时单靠一个侯贺既能让新法顺理成章提出,又能削弱侯家,可谓一举两得。
  “所以刚才陛下是在配合臣演戏,今日陛下本就无意治罪侯贺。”
  萧元君承认,“没错。”
  他道:“侯家手握南部兵权,身后又有我皇叔南王和南王府麾下的世家撑腰,收权要循序渐进,如今显然不是最好的时机。”
  局势如此,循序渐进似乎是上上策。
  可纪宁心下却不认同,“陛下计划如何循序渐进?”
  萧元君像是已经深思熟虑过,他言辞肯定,“五年内我要新法落实,十年内我要收拢兵权,天下一统。”
  五年。十年。
  太晚了,他等不到的。
  这样的答案上一世纪宁就听萧元君说过,他也知道所谓的“循序渐进”是最保险的方法,可他等不了那么久。
  萧元君并未看出纪宁的愁绪,他拾起桌案上的一盒药膏握在掌中,走向纪宁时满面期许,“先生,你和我想的也是一样的吗?”
  纪宁听见自己的心跳乱了频率,嘴边否定的话蓄势而出,可在看到青年壮志勃勃的眼神时,他说出口的却是……
  “是。臣跟陛下想的一样。”
  不一样的。
  他等不到五年、十年,他也不要萧元君涉险,他要在死之前完成答应先帝的遗愿。
  所以这一世对他而言,其实依旧无路可走。
  鼻尖蓦地一点冰凉,纪宁思绪回拢,看见萧元君的指头沾染着药膏,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青年的神情专注非常,耳根的一点绯红恍若往昔少年时,与他初见的模样。
  第12章 风雪欲来
  门外有人经过。
  纪宁从愣怔中抽离,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刚要开口道“君臣有别”,就听萧元君先说道:“先生莫怪,是朕失礼了。”
  话罢,萧元君低头将药盒合拢,伸手递出。
  纪宁犹豫片刻,抬手接过,随即躬身作揖,“多谢陛下恩赐。”
  见他恭敬到有些疏离的姿态,萧元君眼底尽是无奈。他望着纪宁,用一种极认真的眼神注视着他,
  “我很高兴先生愿意信我。原以为先生与我早已离心,但今日先生让我知道,你始终和我站在一起,和我想得一样。”
  他眼中沉甸甸的欣喜和期望压得纪宁透不过气,纪宁回以一笑,匆匆道别后离开万岁殿。
  回府路上纪宁不禁回想,难道前世他和萧元君的“离心”就是从这时候埋下前因的吗?
  萧元君期待与他同归,可他最终还是走向了另一条路。
  这就是命数吗?
  …
  近来身体的异样越来越明显,只是上了个早朝,纪宁竟都觉得疲乏不堪。
  昏昏沉沉回房,拉开床头柜子,抽屉里装着各色各式的药,全是袁四五这些日子炼制出来的。
  上一世拿药当饭吃,如今见了药纪宁便恶心,明知这些药大多治标不治本,可眼下不得不吃。凭着记忆,他捡出一朱砂红的小瓷瓶,从中倒出两粒药丸掬在掌心。
  床头未放水,他也没有力气去拿,索性将药干吞了下去。药丸黏在喉管,苦味在整个口腔蔓延。
  他合眼靠住床架,半刻后体内那种恼人的无力感才稍稍缓解。
  恰门外有人敲门。
  “大人,侯二公子求见。”
  侯远庭这个时候来,多是为侯贺求情。纪宁回拒:“不见。”
  前人刚离去,后脚门又被叩响。
  一股躁意自胸中腾起,纪宁蹙眉,却听门外是阿醉的声音。
  “主子。”
  躁意抚散,纪宁撑着手坐直,唤人入内。
  阿醉甫一推门,就看见坐在床边虚汗淋漓的人,他速去倒了热水端到人嘴边。
  等喝完了水,纪宁的脸色才渐渐回红。他谢过阿醉,缓了缓问道:“事情办妥了?”
  阿醉答:“奴已经将侯贺的罪证全部收集,静待主子指示。”
  按照前世进程,如今侯贺应该已经被关押进了大牢。
  但由于此次“暗杀”无确凿证据,“围街斗武”也并未造成人员伤亡,所以最终在萧元君的授意下,此案就大事化小,叫侯贺蹲几日大牢便作罢。
  纪宁叫阿醉将收集的证据交由自己过目,厚厚的一箱纸页里记载的罪行,桩桩件件都是重罪。
  大致扫了一眼,确认和前世收集的罪证无出入,他吩咐阿醉:“把侯贺入狱的消息放出去。”
  如今萧元君不愿拿侯家开刀,朝中对侯家是一半忌惮,一半迎合,如此,唯有靠民意。
  他卷好罪状,补充道:“另外再派些人手造势,就说……侯贺此次刺杀朝臣,死罪难逃。”
  侯贺在京都这些年坏事做尽,民间不会没有冤屈。放出风声让民众知道此次他死罪难逃,必定有人会站出来鸣冤。
  世家势力再大,大不过“民意不可违”。
  阿醉领命,“奴这就去办。”
  是夜,“侯贺入狱”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隔日,民间议论之音泛起。
  第三日,一男子持状纸于京都府台击鼓鸣冤,状告侯贺强抢人妻,致一死一伤。
  第四日,府台下人满为患。
  有告侯贺滥杀无辜;有告他贪污受贿,私开铁矿;亦有人状告其伙同外商,买卖人口……
  状纸一摞一摞地送进宫,侯严武在帝王寝殿外跪了一日,却始终不见帝王表态。
  第五日深夜,一女子敲响纪府偏门。被带到纪宁跟前,女子摘去斗篷,露出一张异域风情的脸。她见到纪宁便跪了下去,
  “民女兰努尔,拜见大人。”
  又是一张熟悉的脸,尽管知晓对方来意,纪宁还是问道:“你求见本官有什么事?”
  兰努尔答:“民女要状告将军府侯贺。”
  “状告他为何不去京都府台?”
  兰努尔低敛着头,“民女要告的事,京都府台管不了。”
  纪宁抬手,示意阿醉去门外守着。
  屋内再无旁人,兰努尔方松口道:“民女要告侯贺……私藏甲胄。”
  纪宁凝眉,“私藏甲胄等同谋反,你又怎知我能管得了?”
  兰努尔抬头,“那日大人路过听雨楼,撞见侯贺围街斗武时,民女就在那举靶女子之中。民女知道,这次侯贺入狱是大人主持的公道,民女不信旁人,只信大人。”
  纪宁声量压低,“侯贺私藏,怎会被你知道?”
  兰努尔答:“侯贺这人嚣张惯了,听雨楼又是他的地盘,平日在楼内说话他从不顾忌。除了我,楼里不少姐妹也听他说过,他在城郊庄园里收藏了数十件甲胄,其中不乏有外邦之物。”
  “你和他有无私怨?”
  兰努尔始终低着头,叫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她沉默几息,答:“有。”
  她抬头,眼底是滔天恨意,“我本是南疆人,前年与义姐经商来到启国,可初入京都就撞见当街赛马的侯贺。侯贺一行人将我和义姐带的货物全部撞坏,事后义姐找他理论,不料他却看中我和义姐胡人相貌,强行将我二人掳进听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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