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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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两个小阿飘一拍即合,当机立断, 用塑料小桶,调了半桶殷红色的颜料。
  做实验!
  在把手伸进塑料小桶里时,司影发了愁。
  眼看着余刀一掌下去,一整只手染得通红, 司影心里直犯怵。
  这玩意……按墙上?窗户上?镜子上?
  司影想了想, 有点按不下去。
  司影是一个有点儿洁癖的小阿飘。
  “他们高年级的飘, 也是这么玩的,用颜料还比人血干净点。”余刀给好兄弟打气。
  “……你等我一下。”司影想了好一会儿,跑走了。
  不多时,小阿飘拿了宣纸、剪刀和双面胶回来, 用纸照着自己的手,剪了个手掌的形状:
  “要不,我们用这个吧,不脏手。”
  “……也好。”
  余刀想了想,将宣纸浸泡在盛满红颜料的小塑料桶里,等待干透,将后面贴上了双面胶。
  当晚,司影和好兄弟一同,做了上百张纸糊的血手印,背面一一贴好了双面胶。
  只待次日放学后,去贴满段云柯家的大别墅。
  给予大仇家回国隆重的迎接!
  在此之前,司影还有一天的课程:【合法复仇:向副本违规行为大声say no!】。
  这是在这门课上,最后一次复盘自己的副本了。
  说实话,司影不太想面对自己最后的一刻。
  三年前,冬月初一,大火,那个叫做庄舟的少年,葬身于演唱会后台的火海。
  三年后,二月十五,忘川,这个叫做司影的小阿飘,再一次站在三生石前。
  这门课程的老师,说他悟性不错,每一堂课的复盘,都能够察觉到生前不曾注意的细节。
  司影心情复杂地排着队,双手捧着莲花灯,登上了分给自己的24号乌篷船。
  乌篷船头,莲花灯起,映着忘川河底的涟漪,司影看见了记忆里的最后一个冬天。
  那年冬天,那个名叫庄舟的、无人问津的少年,抑郁症出院。
  彼时距离他因抑郁休学,刚好半年;距离段云柯所在的组合出道十五个月;距离他的外婆过世,快满一年。
  他的外婆临终前,都不认识他了,却依然记得他是大明星。
  他还想再博一下。
  前不久,他刚从程子尧那里,拿到了段云柯和姚夜牵手的物料石锤。
  那个时候,段云柯和姚夜,还不算谈恋爱,只是有点儿暧昧。
  一不做二不休的少年,去找公司谈判。
  他的经纪约还在公司手里,没有其他出路。
  温柔恬淡的少年,被逼到绝境时,也不要命的。
  庄舟的条件很简单,他要出道,单人出道。
  拿仅仅出道一年半、已然爆火的段云柯与小助理牵手证据,作为交换。
  公司高层经过慎重考虑,连夜会议,同意了。
  一星期后,刚好是段云柯所在的组合,年度以来首场巡演。
  段云柯亲自打来了电话,邀约昔日队友于演唱会当日,后台相见,商谈具体事项。
  电话里,段云柯说的真诚:
  “小舟,我也没想到去年那件事,会闹得那么大,我起初也是好意,想让你红……”
  “你不在的这一年,我一直在想你,我最开始招小夜到身边当助理,也是觉得,他很像你……”
  “小舟,你知道的,一个人出道……一个人出道很难,如果,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继续组cp,跟以前一样。”
  庄舟淡淡地应了演唱会后台见面,但组cp的事,婉拒了。
  双眸明澈晶亮的少年,冷静极了。
  跟他玩什么白月光文学和替身梗?!
  如果他们继续组cp,自然就没办法再爆,对方和小助理姚夜的绯闻了。
  段云柯算盘打得精明。
  但庄舟不为所动。
  他和段云柯之间的cp,从来都是假的。
  如今,也不会因为对方说几句好话,就放弃出道,或是答应永远不爆对方和姚夜的绯闻。
  组合演唱会当日,庄舟如期赴约。
  谁想到,约定的后台化妆间里,等待他的是段云柯背后那位资本大佬。
  上次被他和程子尧,揍进医院的那位。
  大佬的意思很明确,还是要眼前的少年做自己的金丝雀。
  给他资源,捧他出道。
  甚至愿意为此放弃段云柯。
  庄舟不乐意。
  谈判陷入僵持。
  最后,大佬不甚愉快地拂袖而去,临走前重重地把门一关,让眼前不识好歹的小少年,好好地想一想。
  待两个小时后的演唱会结束,给出答案。
  舞台的方向传来音乐声,那是庄舟最后一次觉得,咫尺天涯,距离舞台那么接近,又格外茫远。
  演唱会进行到一小时二十分,起火了。
  据说是后台电线短路,引起的火灾。
  涉事场馆陈设老旧,电路纷杂,原本还是三寸高的小火苗,呼啦啦地一下子窜得老高。
  演唱会中断了。
  浓烟自后台走廊滚滚而来,化妆间没有窗子,短短十几分钟内,呛得人睁不开眼。
  庄舟还在化妆间里。
  走廊里,时不时地传来人们纷乱的奔跑和呼救。
  化妆间里的少年,迅速地脱下外套,隔开滚烫的金属门把手,试图开门自救。
  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与人声,断断续续地传入耳畔。
  庄舟听出来了,其中有组合经纪人的声音,也有段云柯,姚夜的声音:
  “快走快走!云柯,你们成员先走,前面疏散观众呢,你们走后门!更衣室和化妆间里还有人没?”
  “……没、没有了……”是段云柯的声音。
  “快走,云哥!”姚夜的步履匆匆,还一边小跑,一边念叨着:
  “云哥,赶明儿我找东南亚的大师朋友,请个玩意给你转转运,你这必须得转转运了……”
  紧接着,啪嗒——
  化妆间里的少年,清晰地听到一声落锁声。
  老式的木门,内外能反锁的那种。
  滚烫的金属门把手,从里面再怎么也拉不开了。
  狭长而火势滔天的走廊里,跑在最后的姚夜,将手从化妆间的门上收回来,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
  段云柯的脚步顿了顿,用余光向后瞥了一眼。
  浓烟呛得人东倒西歪,呼吸困难。
  烟熏火燎之下,挣扎求生的少年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拍打了好几下,木门纹丝不动。
  他出不去了。
  顽强的少年拼了命地寻路求生,终因窒息而倒地。
  断裂的横梁狠狠地砸向木质的地板,犹如倾倒的高楼大厦。
  顷刻崩塌。
  火海之中,再也看不到那个少年的身影了,只剩下蔓延的火光冲天,直至熄灭,宛若一切都归为岑寂。
  当晚,市消防局发布了一条新闻:
  “今日20:30分,本市发生一起火灾,火势已于当晚扑灭,火灾造成1人死亡,5人受伤,死者非观众及演职人员。经初步调查,火灾为大型演出场馆消防安全疏漏所致……”
  新闻没太多流量,只有底下某个没什么粉丝的自媒体博主,刷了几条留言:
  “死者疑似公司练习生。”
  不过流量也平平淡淡,仅仅引发了一小会讨论,很快就被五花八门的娱乐新闻,刷下去了。
  当夜,地处南方的s市,下了入冬以来,鲜有的一场大雪。
  雪落茫茫,洗刷得天地之间一片素白,干干净净。
  一如那个于大火中消逝的少年生命。
  ……
  三年后,三生石前。
  这一次,还没到下课的时间,司影就看完了自己的副本。
  肤色如霜的少年,从那涟漪微澜的莲花灯里,脱身出来了。
  小阿飘双手抱着大大的莲花灯,凝神呆坐了良久。
  原来他是这么死的。
  他一点一点想起来了。
  活着的时候,他只有自己的视角,只记得他是被段云柯设局陷害、替了出道、夺了番位、抑郁而亡的。
  而今,经过几次副本复盘,小阿飘一点一点地明白了。
  是段云柯一步一步把他推上绝路;
  是姚夜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堵死了他的最后一线生机。
  小阿飘死得好憋屈。
  小阿飘攒了很多很多份儿的恨。
  怪不得复仇执照上,给他补充了好几份儿仇家。
  小阿飘债多不压身!
  下课铃声起,小阿飘的思绪被余刀打断了。
  这门课余刀多年前已经修习过了,如今与他不在同一个小班,今晚是特意来等好兄弟放学的。
  余刀轻悠悠地从三生石后面飘过来,歪着头,观察了一会儿好兄弟的神色。
  问得小心翼翼:
  “司小影,你在副本里看到什么了?”
  司影垂眸默然片刻,扬起那双水灵灵、乌溜溜的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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