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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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学什么?你又不当厨子。”
  灵归哑然失笑。
  “以后你不在家的时候,你想吃家乡的味道了,我就能做给你吃啊……”
  嬴钺嘿嘿一笑,胸有成竹地说。
  “想什么时候吃,都能给我做吗?”
  “那当然。”
  “对我这么好,就不求什么回报?”
  “回报?你把我从棺材里放出来的时候,不也没求过什么回报吗?”
  “那不一样,那是我们约定好的……”
  第78章
  人间乐1 日子还如此长
  流年倏忽影过, 黔青寨里平淡而带着烟火气的日子如指间流沙,不经意间溜过。
  清晨偶尔会早起,给阿娘打下手煮饭。人多了, 小方桌便显拥挤了, 于是嬴钺从深山里扛回来块大石头, 群青的底色, 月白的纹路如水漾开。打磨一番, 成了灵归家的新桌子, 围坐六七人足矣,也不显空旷。
  阿九一如往常,踏着晨露钻进茫茫山雾里进山砍柴,说是砍柴,更多是去雪地里捕些野味, 兴许是吃腻了腌鱼腊肉。
  阿九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不管在无尽海还是在龙毒村,都能活得随性自在。
  乌芝回归了本行,依然是一袭乌纱斗笠,在村头支起问诊摊,推拿、针灸、写方子。
  龙毒村人不算多,但生了病只会用些黔青山民的土方子, 也常常碰见土方子不管用的疑难杂症。乌芝在巫都学来的本事十分管用,遇上棘手些的,倒也简单,便直接削些自己的指甲或头发磨成粉作一味药, 半截入土的老头吃了竟也长了乌发。
  灵归家三间房,茯娘一间,灵归和阿九一间, 嬴钺和乌芝一间。嬴钺自然是不满的,闹了几回,被灵归回绝后,便听天由命般不再提这事,只是总是明里暗里表达自己的不满。
  阿九和乌芝并不介意睡一间,只是灵归不愿和嬴钺同住,灵归想,她的身子若是日日夜夜经了折腾,便总是要睡懒觉。她这次回家过年,是想好好陪陪阿娘的。
  灵归是这样说的:
  “年过后离家了,谁知道明年还有没有机会回家过年呢?人一出去闯荡,和家人便总是见少离多的。我可是个恋家的人。”
  冬日里祭祀事宜也多。
  灵归不在时,村里的巫觋便代灵归祭祀,灵归回来了,自然要灵归来。
  冬天嘛,酝酿新年的摇篮,祈祷未来风调雨顺、谷梁满仓、天灾不至、战事不扰、亲邻和睦……总之是三天一小祭,五天一大祭。
  这期间,舅娘和茯耀祖还找过灵归一次麻烦,捅出了个大篓子。
  某日他二人,还拖着那醉醺醺的爹来祭坛前哭着喊着要见祭司,闹得静穆的仪式乱成一锅粥,灵归只得匆匆结束了祭祀来见他们。
  舅娘先开始倒苦水:
  “我们那破庙,诡异得很呐。烛火什么点不着便罢了,竟连把取暖的火也生不起来。我们怀疑啊,有妖鬼作祟!”
  茯耀祖连声应和:
  “是啊是啊,姐,啊不,大祭司,你看我冻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灵归无奈,跟他们回了那破庙。
  这庙不是座正经庙,本是户富庶人家修建来供奉山魈娘娘、祈求财运亨通的。可惜后来那户人家渐渐败落,山魈也不再住这破庙里。
  灵归进了庙,往那山魈娘娘像上贴了几张符,取出铃铛来布阵施法,一阵光怪陆离后,灵归满脸黑线的从法阵里走出来。
  “茯耀祖!你敢不敢把你干了什么事当着你爹你娘的面说出来!”
  灵归满脸愠色地低声吼道。
  “我……我……”
  茯耀祖支吾着,皱巴巴地脸愈发皱了。
  “乖儿子,你干什么?快说啊!”
  葛兰婆也急了。
  “山魈娘娘说了,这茯耀祖屡次三番亵渎她的石像,扰她清修,点不着火只是小事,山魈娘娘发怒,要带着满山的山魈进攻龙毒村!茯耀祖,你该当何罪!”
  灵归怒不可遏,她方才在法阵里千般万般地恳求山魈娘娘放过龙毒村,承诺自己会好好管教茯耀祖,这才叫娘娘决定收手。
  扑通一声,茯耀祖跪了下来,一下一下地磕着头,一边嘴里念叨着: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错了!……”
  “别再干这种事了,否则你们都得死。”
  灵归无奈地叹口气,准备离开。
  葛兰婆一边应着,一边端来碗热水说:
  “大祭司,这次真是太感谢您了,耀祖还小不懂事,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外面天寒地冻,大祭司不如喝碗热水再走?”
  灵归正推脱着,葛兰婆却忽然抽风了般扇了旁边跪地忏悔的茯耀祖一巴掌,紧接着又抄起扫帚,一下下抽打着他,一边喊着:
  “蠢儿,蠢儿!叫你之前不长眼惹恼了祭司,人家现在生气了,不愿再认我们这个亲戚了,都怪你!都怪你!”
  “好了好了,别打了。”
  灵归被闹得头疼,端起那碗水喝两口。
  热水入喉,不过片刻,小腹上涌起一团燥热的痛感,四肢也开始发软。
  灵归回头,看到茯耀祖一边解着裤腰带,一边狞笑着朝她走过来,顿时明白了情况。灵归冷笑一声,挥铃召出九节蛇法相将那三人暴揍一顿,连那醉醺醺的老汉也一拳不落。
  待那三人已被揍得半死不活、鼻青脸肿,灵归方才收了灵力,冷眼看那三人。
  恰巧此时,嬴钺见灵归祭祀结束后久久未归,便寻来了这里,看见灵归被下了媚药,一时冲动,险些一拳把他们三人轰成渣滓。
  灵归强撑着拦下嬴钺,冷冷看向那三人:
  “给祭司下毒,于情于理,你们都没法在龙毒村里待下去了,明天前,离开这里吧。”
  灵归找人在他们的行囊里塞了些钱,当天夜里,葛兰婆、茯耀祖狼狈地逃出了龙毒村,茯耀祖的爹则被冻死在了破庙里,
  他们惹怒了山魈,在龙毒村也是死路一条。何况他们心术不正,犯下如此滔天大错,龙毒村也容他们不得了。
  那二人去了哪,无人知道。或许是巫都,或许是别的城镇,或许是死在了路上。
  灵归不愿再去管了。
  灵归忙碌中鲜少关注嬴钺,她的印象里,嬴钺是只和阿九一样随遇而安的蛇妖,毕竟在暗无天日的棺材里待了十七年,想来也不是耐不住寂寞的。
  倒是乌芝先发现了嬴钺的变化,某日嬴钺又坐在房顶上望着千重雪山发呆时,乌芝悄悄挪来了梯子爬了上去,坐在他旁边。
  “你自回来后,便阴郁了许多,总是心事重重的,是因为……那些记忆吗?阿归她忙,没法常常照顾你的感受,你若想找机会与她谈一谈,我可以替你去说……”
  乌芝将乌纱斗笠和黄花梨药箱往旁边一放,扫了扫衣袖间的雪屑。
  乌芝是灵芝,本体没有温度,因而如此冷的天,他讲话间也不会吐出白汽。
  嬴钺听到他来了,眼皮也不曾抬一下,依然是凝望千山暮雪,像座寂寞的雪雕。
  听到乌芝问他,好像反应了很久,良久,才应答。
  “不,不用,关于那些记忆的事,没什么好和阿归说的,最好,让她永远不要知道。”
  嬴钺终于动了一下,他本体属阳,雪花总是躲着他飞,兴许雪也是有灵性的,不希望自己刚落下就消散。
  嬴钺又应着乌芝的提问接着说了:
  “阴郁许多?心事重重?自然是没有的。我就是,嗯……喜欢下雪,喜欢坐在屋顶上,雪花多好看啊……”
  少年伸出手来想接住片晶莹剔透的琼花,可接连几片都绕着指尖掠过了,终于有片雪花愿意降落在他手上,还未来得及看清它绮丽的纹路,便匆匆融化成雪水了。
  少年尴尬地收回手,窘迫和落寞的神情,都落进乌芝眼中,乌芝叹了口气:
  “你没必要瞒着小生,你的事情,从你的父母,你的诞生,到千灯寨血杀,被封印……小生都是知道的。”
  乌芝顿了顿,然后语气认真地问:
  “你,春桃和灵归,到底什么关系,春桃在千灯寨时就死了,我们亲眼看见她死得尸骨无存,她怎么会和灵归是一个人?何况,灵归降生时,我也是亲眼目睹着的。”
  “这样荒诞的事情,任谁会信呢?”
  嬴钺自嘲般地笑了两声。
  “两颗完全契合的灵魂石,就这样出现在两个完全错开的时空,这样的事,可能只有神明能做到吧?”
  “那春桃和你,是怎样的关系?”
  乌芝沉默半晌,抬眸问他。
  “我年幼时当她是我的姐姐。她是我养父母的女儿,待我一向极好、极好的,甚至在我被送进蛊洞里后,她依然日日来找我。我有时甚至怀疑,我们是不是有前世今生的缘分,只是我忘了而她记得,她才会那样对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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